我心頭一陣不安,但又告訴自己,皇上將顧珩藏了幾個月,總歸是有后招的,加上有沈清婉那番話,顧珩最后應該成功登基了才對。
饒是理性如此分析,我還是忍不住將指甲掐進肉里,隱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指多了幾個血痕。
睜眼熬到深夜也未有睡意,我索性起身攏起衣袍,點起燭火。
「你在擔心我?」
突然的聲音將我嚇了一跳,險些就被腳下的東西絆倒,黑影中多出來的人扶住我的手臂,將我撐了起來。
燭光下,我看到顧珩清俊的臉,正滿含笑意。
「你怎麼會在這兒?」
不是說他被襄王生擒……
「人是假的。」
是了,皇上如今就他一個兒子,自然不會讓他陷入險境,竭力將前方的路為他鋪平整。
他放開我的手臂:「我怕你擔心得睡不著,這才過來看看。」
我瞪了他一眼:「誰會擔心你?我自然是擔心我父親!」
「你父親不會有事。」顧珩語氣里帶了些安撫,「我已經與父皇說過我二人之間的事,派人暗中保護著你父親,待此事過后,我會請旨求他賜婚。」
「清淺,別拒絕我,好嗎?」
我抿著唇,問道:「你都說了是賜婚,我怎麼拒絕?」
我沒想到他會來找我。
如此緊要關頭,他竟還有心思偷溜進沈家,與我商討這些兒女情長之事。
他十分真摯:「你留給我的字條,我看到了。別擔心,今時不同往日了,一切交給我好嗎?」
我盯著他看了兩秒。
早年他依仗沈家,受人脅迫欺辱,我一番「赤子之心」,于微末之時相幫,如今他一朝翻身,未來富貴潑天,我為何不能同享,反而要將人推開呢?
這是我應得的。
我抬手攬住他的腰身:「好。」
18
我醒來時,顧珩已經不見了。
昨夜他握著我的手,輕聲安撫,將我哄睡,不知是何時離開的。
午時過后,我父親才與祖父和大伯父回來。
我父親有些狼狽,但精神頭還算好,他一回院子,就像做賊似的探頭探腦,緊閉房門,而后將我與母親叫去。
「襄王伏誅了,被他抓的那皇子是假的!你們可知真皇子是誰?」我父親表情夸張,「顧珩!那個先前和咱們家清淺定親的顧珩!」
我母親看了我一眼,又瞪著我父親:「都退親了,還說什麼?」
「唉……」我父親嘆了口氣,「若是沒有沈清婉橫插一腳,顧珩現在已然是咱們家的女婿了,二房就徹底翻身了!」
我父親捶胸頓足地去梳洗用膳了。
我父親都知道了,那該知道的人應該也都知道了。
顧家和沈家都挺高興的,尤其是顧家,雖然將顧珩當作庶子教養長大,且不說怎麼養的,好歹有養育之恩啊!再說沈家,顧珩的學業那可是沈家族學的老師一手教起來的!
大伯父還感慨女兒沈清婉命途多舛,沒能享上這份福氣。
他女兒沒享上,我享上了。
顧珩正名為蕭珩,上了皇室玉牒,按年齡排行第六。
賜婚的旨意下達沈家,賜婚沈明越之女沈清淺為六皇子妃,由于六皇子生母去世需守孝三年,三年后才能完婚。
送走傳旨的公公,我父親原本還很高興,可想到要守孝三年才能成婚,又不是很高興了。
這新冒出來的六皇子,哪家不是虎視眈眈,三年……時間未免太長了!
他甚至毫不避諱地在沈家眾人面前嘆息:「若非有的人橫插一腳,就不必等這麼長的時間了。
不過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呢,強行得來也壓不住。」
這一番話連諷帶刺,大伯母聽著臉都綠了,回房就破口大罵。
「如今輪到二房來我們跟前得意,真是笑話!三年時間,我看他們能得意到幾時!」
向來高貴優雅的婦人罵完,又哭了起來。
「我的婉兒,還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呢!清婉是為顧珩出門上香,才遭飛來橫禍,三年后要娶也得是我婉兒的牌位先入門!真是負心薄幸!」
「清婉已經死了!如今最該考慮的,是六皇子的態度。你別忘了,當初他和清婉的這樁婚事是怎麼來的!」
貴婦人一聽,也止住泣聲:「我想起來了,咱們云庭還打過他呢,這可怎麼辦啊?云庭日后入仕……」
沈尚書一聽,也想起這樁陳年舊事,焦頭爛額。
三年時間,有皇上對蕭珩絕對的支持,足夠讓他在朝堂之中站穩腳跟。
這三年內,他常常來沈家,有時休息就在沈家客房暫住,我父母見他對我熱絡,自然高興,也沒管過太多。
親吻擁抱,已是家常便飯,有時情到濃時,他埋首在我懷里,顫抖著平復。
我撫摸著他滾燙的耳朵:「皇后娘娘賞你侍妾通房,你不用,卻來我這里偷香竊玉?」
沈清婉死前那番話,到底還是在我心里留下了印記。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饒是有少年情誼,又能持續多久呢?
他在我的鎖骨上輕輕一咬:「我的……是要給你的。」
那兩個字他說得很輕,我聽得紅了臉,抬手推了他一下,又被他拽住手腕,細膩纏吻。
罷了,不論未來如何,至少此刻的幸福是真的。
蕭珩成婚前夕獲封太子,我以太子妃儀制嫁入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