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等我說呢?
好像確實該我先說。
我努力組織著語言。
不然我就說……
嗚嗚嗚,我想不出來。
畢竟我倆之前除了調情,沒說過一句正經話……
「生氣了?」
他突然問。
我如蒙大赦,可一轉念,又覺得這個話題朝向的不是我希望的方向……
「沒……沒有。」我絞著袖口。
頓了頓,他又問:「怕我?」
「不……不怕……」
腳步聲響起。
我交疊在身前的手被握住了。
是熟悉的觸感。
可我禁不住一激靈。
「還說不怕我?」他輕聲道。
「不是怕……」
「那是什麼?」
大哥,這您讓我怎麼說?
如果提前知道您是誰,給我八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造次。
可我現在已經造次一個多月了。
我該怎麼面對你啊?
半晌沒得到我的答復,他忽然笑了。
「是我故意隱瞞身份,是我心甘情愿跟阿蘭回來,阿蘭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不敢面對我呢?」
心思被點破,我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不過他說得對啊,是他自己要求跟我回來的欸!
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慫?
在我的沉默中,他從背后緩緩摟住我,將我圈在他的雙臂和胸膛之間。
「阿蘭,你說句話嘛,不要不理我。」
別急,讓我想想怎麼理你……
「我明白了,阿蘭不喜歡郁鴻洲,阿蘭只喜歡阿綺。」
不是,你誤會了……
「只要阿蘭喜歡,我是誰都可以。我現在就去把衣服換回去,然后……」
「別!」
我臉頰的溫度騰一下飆高了幾倍,忙不迭地轉身攔住他。
主要是為了攔住「然后」后面的話。
被我扯住衣袖,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恨不能立刻把腦袋扎進泥土里。
他重新握住我的手:「整件事都是我的錯,我跟阿蘭道歉好不好?」
仔細想想我確實是受騙的一方。
「可是,如果我直接表明身份,阿蘭肯定不會喜歡我了,對不對?」
唔,的確,若是如此,我可能真會跟著皇弟喊一聲……
咳咳!
「我雖然有錯,但對阿蘭是真心一片。」他做出一個起誓的動作,「阿蘭如果肯原諒我,就……抬頭看看我,好不好?」
好……
我鼓足勇氣。
抬起頭。
對上他美麗的眼睛。
小心臟悄悄漏跳了一拍。
他笑容愉悅,攬住我的腰,慢慢地低下頭。
我期待地閉眼。
等他吻下來。
耳垂卻驀然感受到溫熱的氣息。
他沒有吻我,而是在我耳畔輕輕道:
「阿蘭,上一個游戲結束了。」
我不解地睜開眼。
剎那間,天旋地轉。
我被他打橫抱起。
「我們換個玩法如何?」
……
救命!
8
真是無比難挨的一夜。
這件事給了我深刻的教訓——
免費送到嘴邊的美食不要輕易享用。
這個飯費你遲早要付。
受了這一番報復,我那個自從知道他的身份就開始混沌的大腦,倒是漸漸清晰起來。
顧蘭昭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公主,手頭沒有任何要緊的東西,心里沒有任何關鍵的秘密。
人活著沒什麼用,人死了也不耽誤什麼。
如果不是皇弟死乞白賴求我出山,我連玖山都不會去,只會憋在府里研究新的招式。
所以我才敢隨隨便便地把一個明顯心懷鬼胎的陌生美男帶回府,還縱容他到處亂跑。
我什麼也沒有,所以什麼也不怕。
可他偏偏是攝政王郁鴻洲。
攝政王郁鴻洲跑到暄和長公主府找東西,這件事情就變得可怕了起來。
暄和長公主越是無足輕重,這件事就越是可怕。
如今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竟不解釋此事,就繼續跟我談情。
是當我記性不好,還是另有算計?
呵。
我以為他是狐貍精。
誰知他比狐貍還精。
當我顧蘭昭是吃素的嗎?
看我怎麼把你心里的小九九詐出來!
我斗志昂揚地起身!
起身!
……沒起來。
我的腰不讓我起。
幾個失敗的鯉魚打挺吵醒了郁鴻洲。
剛睜開眼,他就蠢蠢欲動,低聲問我:「阿蘭好些了嗎?」
沒好些。
也不敢好些。
我癱著裝死。
于是他披衣坐起,貼心地幫我按揉身體。
「阿蘭,跟我走吧。」
我正舒服得犯迷糊,冷不丁被他一問,頓時睡意全無。
「去哪兒啊?」
郁鴻洲笑道:「泛舟五湖。」
這我要是被他騙走了,皇弟豈不是真的孤立無援了?
我愈發警惕起來,面上卻不表露。
「不去。」我抱緊了柔軟的錦被,「本公主嬌生慣養,過不得窮日子。」
他忍俊不禁:「我怎會讓阿蘭過窮日子?」
「那也不去。」我換了個借口,「天下武學秘籍盡在崇文館,我可舍不得。」
「我退隱后,結識了不少世外高人,都可以幫阿蘭引薦。」
唔,好心動……
但我仍舊拒絕:「我認床,換地方睡不著!」
大概是我的借口越來越拙劣,郁鴻洲低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懂了,」他嘆息,「看來陛下說得沒錯。」
我一愣:「他說的什麼?」
「陛下說公主只是看上了我的容貌而已,待我人老珠黃,總還是要打發了的。」
說罷他還幽幽念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
我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正想辯解,外面有人來報,皇弟來了。
9
皇弟帶著他四千字的悔過書來了。
嗯,為表誠意,他還多寫了一千字。
除了悔過書,他還帶來了幾十本奏章,要向郁鴻洲一一請教。
好嘛,郁鴻洲不在的時候,他也沒有這麼多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