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又放下身段,收拾裝扮,姑爺倒是回來又勤快了。
但是一旦小姐和姑爺相好,尹老太婆又開始不自在了,她各種提醒小姐要懂得節制,說不能掏空了夫君的身子。
甚至在他們晚上入寢之前忽然叫小姐前去侍奉。
接著幾次,姑爺失了興致,又開始不著家了。
我看出來了。
這是防賊呢,根本就是把小姐當外人,只想她的肚子生孩子,又不想要她舒舒服服地生孩子。
小小的宅院,就像個斗獸場,女人們被困其中,向上不得解脫,有限的權利無處可施。
消遣折磨更弱的就是熬成婆的老女人唯一的趣事。
無孔不入,無所不用。
又一次責罵小姐的時候,我實在沒忍住,說姑爺已經很久沒回來了,這也怪不了小姐。
尹老太婆勃然大怒,命人掌我嘴,關進柴房。
我的臉痛得火燒火燎,怕小姐因為我受罰,不能一腳踹開這破柴房。
沒有人送水送吃的。
隔了兩天,我餓得眼冒金星。
也顧不得許多,趁黑將柴房門打開。
我走回院子,姑爺今天回來了。
我找小姐,看到小姐在房中直端端坐著。
前面的床榻帳子微微晃動,一雙婢女的鞋亂扔在地上。
姑爺在帳子里面嫌棄小姐,黏黏糊糊地不滿道。
「你以為你有娘家撐腰就了不得?讓你哥哥來給我下眼藥?呵,搞清楚你現在是尹氏,生是尹家人,死是尹家鬼,他能管什麼,管我睡不睡你?管我疼不疼你,呵!
「不要擺著那一副清高正派的死魚樣子,要不是你父親說要支持我,你以為我真愿意回來。
「不是想要我去請母親放了你的什麼丫鬟嗎?叫你服個軟來侍奉茶水,就這個態度?」
然后里面是很輕一聲婢女的嬌笑。
小姐低頭站了起來,端著已經冷的茶。
我走過去,一把接過那茶一口氣咕嚕咕嚕喝完了。
小姐瞪大了眼睛。
我擺擺手,又拿了些吃的,狼吞虎咽先吃了咽下去。
我說:「小姐,我沒事。」
小姐抱著我,一下哭了起來。
16
因為私自跑出來,我又被關了兩天。
不過這回,我先拿了好多吃的。
不兩日,少將軍來拜訪尹大人,我才被放出來。
嘴巴一圈還是火辣辣疼,我去后廚給沒用膳的小姐要雞蛋羹。
廚娘們正在嘀嘀咕咕議論。說周家舅子問少夫人情況,尹大人說女眷不便見男客,當場婉拒了。
少將軍就只能走了。
廚娘很是羨慕小姐:「這算好的,還要管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誰家還管,周家倒是真心疼這個女兒,三天兩頭派人送東西。」
「別說了,大娘子因為這個更生氣。所以更不會讓她那麼早有孩子啊,不然這不是要尾巴上天?!」
原來是為了這個!
外朝有外朝的規矩,內宅有內宅的規矩。
就算少將軍他們知道小姐在受苦,在煎熬,所托非人,卻也無可奈何。
這就是嬤嬤說的萬般都是命。
或許也不是沒有辦法。
端午時候,端慶王府送來帖子,要組織打馬球專門邀請了小姐。
本來尹老太婆是不樂意的。
但是王妃的面子不能不給。
打馬球那天,我們一進場,就看到了大娘子和少夫人坐在帷幕里等著,大娘子一看小姐,眼睛就紅了。
大娘子打斷小姐的委屈,只說小姐瘦了好多,勸她快點有個自己的孩子,日子就會好起來的。
我不信,就算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也是勢力的,靠不住。
就像是周姨娘的兒子,還不是天天討好大娘子,對自己小娘愛理不理。
馬球中,小姐忽然整個人僵了一下,我順著她目光看去。
發現之前她的那個裴二郎正陪在端慶王身旁,目光看向這邊。
小姐要我悄悄給裴二郎送一句話。
我應下了。
但從后面還沒走到花圃,就被少將軍攔下了。
「不能去。」他說。
我心虛胡謅:「什麼去不去?不知道大公子說什麼。」
「如果你讓他們見了面。出了事,后面就不是挨嘴巴,而是要你的命了。」
他說,「你以為端慶王妃組織這場馬球賽,為什麼專門要請一個六品主事家的女眷?如果再見便是害了她。他和阿織注定不是一條路上的,曾經的裴二郎配不上她,現在,更不可能和她有任何瓜葛。」
他說得不容置喙。
我也打不過他,只能僵持。
「嘴還痛嗎?」
我伸手摸了摸:「都好了,不怎麼痛了。」
少將軍又問我:「你想回周家嗎?」我沒聽太懂,回去,怎麼回去?
「難道大公子是有辦法和離了?」我忽然靈光一閃,瞪大眼睛看他。
他緩緩移開頭:「和離,牽扯頗大,并不容易。」
和離,很難,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我回去將消息告訴小姐,小姐似乎有了希望。
「他們真的考慮和離嗎?」
她抬起瘦削的臉滿眼期待地看我,我用力點頭:「小姐,我就說,大公子一直牽掛你呢。」
但那天回去,周家派人送來了一樣東西。
是專門給小姐調理生孩子的方子。
小姐捏著方子,問清楚是少將軍派人送來的,忽然低頭笑了。
她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