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就去,誰怕你啊!」
走出不遠,我腳步一拐,進了巷子。
將軍府后門偏僻,門極其不顯眼。
一人已在那里候著,見到我時立刻行禮,「娘娘,將軍等候您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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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人在爭執。
「要不是那日您去尋娘娘,我們的人早就拿下丞相和錦王了。費了大心思引蛇出洞,可回頭卻找不到您,我們當日只能按兵不動。
「皇上,您真是糊涂啊!
「現在錦王和丞相沆瀣一氣,打算在登基后將您昔日減免的稅收全部恢復,還要以登基之名修跨山連海的奢侈宮殿。
「我們如此費心讓您登上皇位,和丞相虛與委蛇,為求能報蘭妃和碧玉公主的仇和給百姓一片清明天地,可為了丞相的女兒,您卻……如今!」
將軍這一聲充滿痛苦和無奈。
我推門而入。
將軍別過視線,傅成胤已先牽起我的手,「昔人……終究已逝,珍惜眼前人。」
走出屋子后,我低著腦袋跟在傅成胤身后,「你都知道了?」
「嗯。原先就有一些模糊的記憶片段,這次將軍不過是將一切完完全全告訴朕了。」
「蘭妃和碧玉公主是?」
「朕的母妃和一母同胞的妹妹。她們都死了,查出來是丞相的人做的。他希望剪斷朕的一切感情歸宿,從而讓朕在崩潰絕望中對他絕對依賴。」
聽著他平淡的語氣,我的愧意涌上心頭,「傅成胤,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朕。」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已經大仇得報,仍然是九五至尊。但現在……」
「這是朕的錯,和你無關。」傅成胤停下腳步,很認真地看著我。
「本就是朕沒有考慮到你的安危,甚至讓你在春祭遇到危險。
朕當和你說聲抱歉。」
「我沒想到丞相會想殺我。」我低聲道:「畢竟我以為,他至少是我父親。」
「他從來都是這樣一個人。」
傅成胤露出譏誚的笑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可知……為何民間都傳朕是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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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搖搖頭。
丞相對我說他一意孤行、剛愎自用,弒父殺兄、坑殺方士,手段殘暴至極。
可和他相處以來,我發現他并不是這樣的人。
「丞相一脈在皇宮選中了勢力單薄的朕,認為朕好控制,在他們的謀劃下,父皇死前傳位給朕,我成了帝王,并殺了有謀逆之心的二皇子。
「可丞相逐漸發現朕脫離掌控,心有不滿,于是在民間放出流言,說朕弒父殺兄。
「至于方士一事,先皇晚年身體抱恙,纏綿病榻,開始求仙問道,寵幸方士。國庫大量真金白銀投入鑄造仙丹、追求長生的工程中。
「他死后,因朕不信修仙,那群方士想選擇一個如先皇一樣的人坐皇位,甚至密謀在朕登基初期下藥。
「朕發現之后,認為不能留下這批人,賜死他們。可消息到了民間,就變成朕無故坑殺上百方士滅口。」
丞相是天下文官之首,手下一批筆桿子掌握輿論風向,足以在這個民智未開的時代顛倒黑白。
「他想讓朕的皇位變得名不正、言不順,從而威脅朕繼續依附于他,聽他的話。」
我補充道:「他甚至還讓我進宮當了皇后,好讓我監視你,以此達到控制你的目的。」
傅成胤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是。」
「所以一開始朕對你心存芥蒂。只是,朕后來才發現,原來你是真心希望朕成為一個開明的君主,而不是被丞相控制的傀儡君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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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誤解了丞相的意思,以為丞相真心希望傅成胤肩負起帝王責任,一直將傅成胤往這條路上引。
我想起了我和傅成胤第一次見面的那天,難怪那日他遇刺后見我擋刀,聽我說話后會如此驚訝。
難怪后來我不點丞相的熏香,他會如此表情復雜。
「可幸好他這樣做了。」傅成胤突兀地說。
「什麼?」
「幸好,他把你送到朕身邊。」
我的心柔軟得一塌糊涂。
「天街上,小院中,很多個時刻,朕都慶幸你在朕身邊。春祭那日,朕不后悔。」
傅成胤擲地有聲。
微風從他發間吹過,即使他沒有穿著龍袍,可依然芝蘭玉樹,身姿秀挺。
我看著傅成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會幫你。」
「丞相有一批言官用文章潑你臟水,而他們的骯臟這天下也會有一大批百姓口耳相傳。」
最開始,只是街頭巷尾的一些流言。
「那天我去釣魚,釣到了有生之年最大的一條魚。可正準備殺魚的時候,忽然見到那魚肚子里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錦王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
「天啊,我昨天晚上在工地里也挖到了石墩,上面寫胤皇之死有內情!先皇不是圍獵落崖死了,而是被奸人所害!」
「你們有沒有去聽茶樓最新的消息,可勁爆了,據說是宮里流傳出來的秘辛……
「《登基多年,原來我只是丞相的棋子》《丞相知道后,秒刪!》《太后和新帝不可言說的齷齪事》……
「嘖嘖,據說先皇的妃子寧妃和即將成帝的錦王有一腿,先皇就是發現他們的奸情而被謀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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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丞相將一疊《那個登基的異域帝王后來怎麼樣了》用力拍在桌子上,氣得哆嗦。
「給我去查,到底是誰寫的這種居心叵測的文章!呵,北疆異域帝王登基后被奸臣所害,里面的人和事全和現在對應得上,分明正是在影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