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明亮的眼睛,真的讓我相信人的眼睛里藏著銀河。
但時光飛逝,銀河被黑洞吞噬。
而宇宙沉寂,神在無聲發笑。
醒來后,頭疼得厲害,我打開新聞,手機上跳出林詩茗的死訊:
昨日夜間,一女子死于異能者之手,懷中發現關于異能者組織「天降」的舉報信。
據悉,該女子曾被某異能者追求,為了逃避對方的圍追堵截,自稱與某宋姓異能者定有婚約,然而宋姓異能者不知某種原因拋棄該女子,該女子被前追求者當街斬殺,死前曾遭受侵犯。
目前,殺人者已被逮捕,但對方毫無悔改之心,大言不慚:「不過關幾個月就放出來,在異能者面前,普通人就是垃圾。」
「……」
13
這一事件再次掀起風暴。
無聲人要求嚴懲那個異能者。
而「天降」陷入風暴中心。
它不僅僅被大眾所厭棄,更被其他正義的異能者所圍剿。
這世上,不是所有異能者都和他們一丘之貉。
而我帶著那個唐氏兒第一次出現在了科研所的新聞發布會上。
面對無數鏡頭,我沉穩地將一支注射劑注射進了那個唐氏兒的手臂中。
他身上的藍色電光緩緩消失,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咿咿呀呀地看著我,露出甜蜜的微笑。
那一天,所有人的驚住了。
一層蒙在異能者身上的面紗在緩緩消逝。
第一:異能者不是無堅不摧的,他們的異能也會被消掉。
第二:異能者不是天生優等人種,他們也會存在低能兒。
這是注定腥風血雨的一天。
發布會現場遭到異能者的襲擊破壞,無數人驚慌失措地四處奔逃。
可我并沒有逃。
反而施展異能和其中一個異能者對打了起來。
那天,我交出了自己的最后一份科研成果:異能者是可以締造出來的。
14
無數被上級遴選出來的正義的人一批批地注射異能藥液,搖身一變成了新的異能者。
無數「天降」的人被一個個地逮捕歸案,戴上了新研發的消能手銬。
而我見到了秦枝。
看見我,她由衷地笑了。
她說:「恭喜。」
我說:「謝謝!」
謝謝你配合我演一場戲,犧牲了自己的頭發和眉毛,讓「天降」相信我們的研發沒用,從而放棄對我們科研人員的暗殺。
也謝謝你提供了「天降」的人員名單,這樣上層才能更好更快地抓捕到那些隱藏在各個部門的反社會的異能者。
我抱抱她:「我會和上級說的,等你配合調查后,你會被盡快放出來,到時候,你想做異能者或者消掉異能都可以。」
秦枝笑了笑:「讓我想想,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麼?」
她的眼眸里是深深的迷茫。
我想,遭逢人生如此巨變,會迷茫是正常的。
從普通人到異能者,再從異能者到普通人。
這是一個重大抉擇,的確該慎重。
我退了出去,讓她一個人靜靜。
然而,第二天,我再進去,看到的是她的尸體。
她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穿著自己喜歡的漢服,頭發挽著溫柔的發髻,畫著漂亮的古風妝容,手邊是一封字跡整齊的書信:
【抱歉,實在沒辦法活下去了。
我討厭末世前的世界,因為它讓我無比厭惡自己,我也討厭末世后的世界,因為別人讓我厭惡。
反而殺喪尸的那些年,能讓我釋放內心的憤怒。
可喪尸沒了,我能殺誰?
我對這個世界,總是充滿憤怒的。
我沒有被人愛過,也沒有能力去愛別人,我感受不到愛,卻一直在渴求這個東西。
繼續當一個異能者,我并不愿意,可做一個普通人, 這世界也讓我不耐煩。
可能,我就是沒辦法和這個世界共存。
我先走一步, 提前替你們去看看, 這世上有沒有地獄。
如果有機會再遇見的話, 記得說暗號:秦桑低綠枝。
再見了, 美好又變態的世界。】
我捧著書信,呆呆愣愣地站在她漂亮得不像話的尸體前。
壓抑許久的悲傷如洪水一般涌來,眼淚如泉涌,爭先恐后地從我的眼睛里冒出來。
我放聲痛哭。
我想起了我的媽媽。
我想起了宋柏承的眼睛。
我想起了林詩茗。
這美好的世界, 可真特麼的變態啊!
15
再見宋柏承, 是在異能者審判法庭上。
他看見了我, 灰暗的眸子亮了一下, 旋即避開我的眼睛,一條條地認下了自己的罪狀。
他加入「天降」并非情愿, 而是因為異能失控殺了一個普通人。
他對自己的失控無比恐慌。
就在這時,「天降」伸出了橄欖枝——他們有抑制異能者失控的藥劑。
他為了繼續做一個情緒穩定的異能者,為了拿到抑制藥劑,被迫加入「天降」并完成了他們交代的刺殺任務。
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無數次。
他被判消掉異能, 終身監禁。
我申請去替他注射藥劑。
上面是反對的, 但我堅持, 并告訴他們我有分寸。
出于信任, 他們同意了。
宋柏承看到我, 重新露出澄澈的笑容。
所有的秘密暴露在陽光之下,已經沒有了秘密,他看起來反而輕松許多。
他說:「好久不見。」
我將藥液抽入了針管里。
他又說:「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字了。」
我的針穩穩地扎入他的血管,開始慢慢推藥。
他又說:「你以后不會是一個罪犯的妻子了。」
藥緩緩地推完了。
他笑了:「白歌,對不起。」
我拔出針, 將針狠狠地甩了出去, 憤怒地瞪著他。
「宋柏承, 你是對不起我, 你應該將 18 歲的宋柏承還給我。」
他沉默著。
我也沉默著。
我們四目相對,他突然痛哭出聲,低下頭去, 崩潰得涕淚橫流。
我也在流淚,眼淚無聲地,安靜的,肆意流淌。
有人將他帶了出去。
我沒有回頭。
因為沒有勇氣。
我真的真的愛過 18 歲,19 歲的……32 歲的宋柏承。
可我也真的無法接受, 32 歲的宋柏承變了模樣。
我應該對他說一句,我等你。
可那些死去的人都得提醒我,這不可以。
哭了許久,天色漸暗。
我走出屋子, 外面星光璀璨。
有人在歡呼,這世上終于有了可以壓制異能者的東西。
也有人在控訴,說不應該發明締造異能者的藥劑。
我張口想要告訴他們,那些締造異能者的藥劑只是暫時的, 過不了多久,藥性就會消失。
這個世界終將歸于普通人。
但我并沒有說。
這個世界在狂歡。
但現在我只想悲傷。
這美麗的新世界,應該容得下一個只想悲傷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