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陽咽下去。
再開口時氣若游絲,但口水橫流。
她艱難道:「這些天我一直在想,駙馬從前便是說我胖,才去尋了那柳腰細條的外室。如果我瘦一些,是不是就沒有這些事了?」
前些時日,父皇雷霆震怒下送了個抄斬大禮包。
我陪了一塊紅燒肉,聞言嗆到。
我震驚:「前駙馬年紀輕輕的,現在連人帶盒也就三兩重,你能和他比嗎?」
慧陽沉默了。
她悵然道:「這些年的情愛,終究是錯付了。」
「串臺了哦親。」
慧陽恍惚拿起筷子。
一口。
兩口。
三口、四口。
她竟然緩慢地吃了起來。
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她吃吃吃!
風卷殘云,氣吞如虎!
我收回了差點看掉下來的眼珠子:「吃吧,大饞丫頭。」
一看就是餓狠了。
慧陽邊吃邊哭,紅燒肉、大雞腿,一個也不放過。
她捶胸頓足:「我的心已經死了,可我的嘴還會吃東西,可怕得很!」
我默默把筷子放回去,直到她饜足地打了個嗝,才小心翼翼道:「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你死掉的心,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慧陽聞言手一抖,放筷子時沒拿穩,「吧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10
她茫然地看向我。
我語重心長道:「你的心只會為了你自己存在,與旁人何干?你胖就是環肥,瘦就是燕瘦,無論怎樣,你都是你,為什麼要被他定義胖瘦美丑?」
心死了,嘴還能吃。
那就說明,人活著,身體健康,總有希望。
何必鉆牛角尖呢?
我中肯道:「生活索然無味,蛤蟆點評人類。」
慧陽欲言又止。
我謹記母后交給我的使命,繼續苦苦勸道:「何況你不想想,除了前駙馬那個排骨成精,當年還有多少人追你?」
慧陽止言又欲。
她最終只憋出來倆字:「確實。」
我興致勃勃道:「你想,當年世子、侯爺、小少爺爭你爭得大打出手!」
慧寧:「他們確實打得很兇,我只是不想讓他們為難……」
我聞到她這茶香四溢的味,瞬間想起來從小到大的互掐歲月。
我虎軀一震,連忙制止:「不!他們這樣是打不死人的!」
「你換個思路,為什麼不把他們一起都收了?一、三世子,二、四侯爺,五、六小公子,周末單休,飛花樓看小倌。既然他們超愛,那為什麼不能不計較正宮是誰?」
一些古早的瓊瑤狗血劇情在我腦里亂入咆哮。
通通創飛!
我擲地有聲:「區區三根!」
慧陽徹底沉默了。
半晌,她如夢初醒,大徹大悟,醍醐灌頂。
她抬手鼓了鼓掌:「我怎麼沒想到?!我從沒發現,姜照月,你是個天才!」
我同樣鼓鼓掌:「天才!出院!」
還得是這張嘴,又成功話療了一個花季少女。
無敵,也是一種寂寞。
我喜滋滋地夾著她剩下的最后一塊紅燒肉,正要送進嘴中,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冷笑。
紅燒肉骨碌碌滾落在地上。
殷聿似笑非笑地重復一遍。
「區、區、三、根?」
救命。
大白天的,怎麼聽見閻王催命了?
11
我僵硬地放下筷子,頭也不回地對慧陽道:「回見,拜拜。」
殷聿:「飛花樓見?」
我腳底抹油,卻被殷聿攔住了去路。
小綿愛莫能助地搖了搖頭。
胡鬧!
你腰間揣的那是什麼?!
是不是賞銀?!
是不是?!
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小綿!!!
我恨恨道:「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殷聿陰陽怪氣道:「咱家如果是狗,殿下便是耗子?」
又在這換稱呼了。
一天天的,凈整這死出。
我皮笑肉不笑道:「本宮是說,殷督公,你管太多了。」
他半倚在門框上,懶洋洋道:「咱家只是想和公主學學,公主計劃得這樣完備,很有管理經驗?」
提起這個我就來勁了。
畢竟前幾日林家二公子,還約了我去一品樓吃飯。
檔期剛好和約我看馬球的侯三公子撞了。
我矜持道:「略有一點。」
殷聿冷笑一聲。
他無視慧陽和小綿吃瓜的灼灼眼神:「慧陽公主,臣奉圣上旨意,請您去天牢斂骨,若不需要,便一把火燒了。您意下如何?」
慧陽的精氣神已經煥發:「揚了吧。本宮的評價是,蛤蟆點評人類,今后我不如三人同醉。」
殷聿:……
他皮笑肉不笑道:「那臣就先告退了。」
殷聿轉頭,一把打橫將我抱起。
他俯身,鼻尖微涼,貼在我側臉上:「真希望公主一會還能這麼硬氣。」
小腹下意識在發麻。
我大驚失色,求救般望向慧陽。
她同樣愛莫能助地搖搖頭。
我大怒:「我可是為了開導你才說這麼多!」
她大驚:「飯可以亂講,話可不能亂吃啊!」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她哼哼唧唧吟詩,又轉而誦道,「不得語,暗相思。兩心相悅,難言于口,竟不知……」
好一個婉轉凄切。
但是你要不要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
什麼飯講什麼話吃!
什麼兩口什麼破詩!
我就不該可憐你!
我和你們拼了!!!
直到我被殷聿抱走,小綿捂著嘴笑著跟上,慧陽才停了唱曲。
她望著我離開的方向,打了個飽嗝:「你幫我一回,我也幫你一回,扯平了啊。」
「再不開竅,本宮也沒辦法啊。
」
12
我被殷聿帶回了錦瑟宮。
他放下我后,也不言語,就閑適地坐在椅子上。
長靴頗有節奏地踢踏。
指節也不輕不重地敲著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