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到這話我沉默下來。
我想要什麼?我想去北京,想念重點大學,想有一份體面的工作,想帶著沈麗珠四處旅游,可我什麼都要不了,連臉都不要了。
季書硯留下銀行卡離開,讓我考慮考慮。
幾日后我主動聯系了季書硯,把銀行卡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可是我抵住一次誘惑,能抵得住第二次嗎?
就像現在,看見卡里多出的十萬塊錢,我確確實實心動了。
17
2011 年寒冬,深夜,冷風刺骨,街道上車輛稀少,零星的行人匆匆往家趕,凍得渾身哆嗦。他們路過江邊時忍不住多看幾眼,沒瞧明白怎麼回事呢,又裹緊領子大步走遠。
那是兩個神經病,深更半夜不睡覺,跑到江邊發瘋。
姚恬鼻尖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失望道:「沈秋月,我輟學打工,把賺來的錢全部交給你,不是讓你去夜總會賠笑的。」
她無意間撞見我從星海灣的后門進去,一路跟蹤,闖入休息室,窺破秘密后大吵大鬧,那場景簡直了,就像老婆抓到老公去偷吃,跟潑婦一樣,撒潑打滾恨不得把房頂掀翻。
保安直接把我倆哄了出去。
不過這樣也好,總不能瞞一輩子,把話說開,兩個人都痛快。
我嘆氣:「不賠笑有什麼辦法?缺錢用啊,不過你別擔心,我沒陪睡。」
聽到這話,姚恬變得暴躁起來。
「有區別嗎?你原來最瞧不起這些,現在還不是按時按點的去上班!你現在不陪睡,那以后呢?如果有老板愿意出高價買你共度春宵,你敢摸著胸脯保證不會妥協?底線是會一次次降低的,欲望是會無限放大的,為什麼非得這樣?如果沈阿姨醒了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她會怎麼想?這些你考慮過嗎?!」
我點燃一根煙,不敢看她的臉,垂著眼說道:「沒有,我連沈麗珠的命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哪有心思琢磨這些。」
姚恬深吸一口氣,放軟語氣:「小月亮聽話,趕緊辭職離開那個鬼地方,也不要再和那里的人聯系了。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找程嘉豪要錢,大不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他是我親爹,不會不管的。」
我搖搖頭:「算了,這是無底洞,他不會一直管下去的,反而還拖累你。」
坦白講,此刻我是有私心的,我怕錯過季書硯就再也遇不到愿意給我掏醫藥費的冤大頭了。
程嘉豪是很富,可他又幫我多久呢?沒有人會把錢往火坑里扔。
姚恬沉默了一會兒,忽地問道:「你很喜歡陪酒嗎?」
我愣住,以為自己出了幻聽,問:「什麼?」
「我說,你很喜歡陪酒嗎?在縱情糜爛的場所里醉生夢死,很享受這些嗎?」
她很認真地看著我,眼底漸漸浮現幾絲輕蔑。
這眼神我太熟悉了,和當年學校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你明明有機會回頭是岸,為什麼非要執迷不悟?什麼不得已?什麼怕拖累?不過是你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讓你心安理得當小姐傍大款的借口!就像當年的宋嵐,當年的沈阿姨,你和她們一樣!承認吧沈秋月,或許最初的你是為了親情犧牲自己,可現在的你,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俗物!畢竟會所里的男人個個有錢有勢,你和他們接觸多了,心態也就變了,妄想有朝一日飛上枝頭當鳳凰,可惜也不看看自己麻雀似的翅膀到底有多大!」
姚恬說得如此直白,好像把我的五臟六腑都拋開,隱藏在心底最脆弱的傷疤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暴露出來,狼狽,難看,丑陋......像蛆一樣驚惶失措地蠕動,乞求找個容身之所,然后悲哀地發現根本無路可逃。
我熄滅煙頭,冷冷地看著姚恬,突然覺得很憋屈。
為什麼這樣說我?
憑什麼這樣說我?
如果不是你,我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姚恬,你這條圍巾是新買的吧,看起來價格不菲,包括你手里的袋子,logo 也是名牌。你再看看我,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逛過商場了,里面穿的毛衣早就起球,牛仔褲也磨得發薄發亮......當然,我知道這些都是追求者送給你的禮物,可你在高級西餐廳里和他們打情罵俏的時候,我連校門口五塊錢一個的煎餅都舍不得買!所以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又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姚恬難以置信,臉上青了又白:「沈秋月,你想表達什麼?想說我飽食者不知饑餓者之苦?!是吧,你就是這樣想的吧!你以為我當模特能掙多少錢?這個圈子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我又算個什麼東西?!走秀一小時兩百頂天了,拍廣告一條也才三千,去掉房租溫飽,將將巴巴就剩一萬塊,可我每個月都能給你三四萬,你以為這錢是怎麼來的?我告訴你,都是把禮物賣掉換來的!」
說著,姚恬扯下圍巾,將標簽露給我看。
「我喜歡,想戴著過把癮不行?還有這個袋子,也是我厚著臉皮求品牌方低價賣給我的,是我想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她將袋子狠狠摔在地上,鞋盒掉出來,蓋子脫落,露出閃閃發光的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