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雖說沒能像祖父那樣上陣殺敵,可也歷經了不少風雨,眼見御林軍越搜越沒有勁頭,便仗著以往交情,問向御林軍統領:「韓大人,到底是因何如此啊?微臣自問忠心耿耿,別說里通外敵,就是外放的官員,微臣往來的也少,怎的就搜到我們府里了?」
韓大人嘆了口氣,悄悄對父親說了幾句。
說是那回我們府里失竊,負責追贓的衙役找到了賊人,打了一通,那賊人不單招出偷了什麼,還說在我們府里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我輕輕一笑,躬身朝著韓大人施了一禮:「大人,那賊人看到的大抵是我從外頭買來的邪書。那書不教人向善,只一味教人胡作非為,還譯成了多國文字。小女恐其中有詐,所以買了幾本來,原是想借由父親稟報朝廷查個明白,沒料到竟造成了一場誤會。」
「原來如此。」
韓大人了然,我把他扔在地上的書撿起來給他,接著說道:「此書淫邪,實在不可流傳于世。大人不信,可往寧遠侯府、歸德侯府處都搜一搜。」
韓大人掂量著那書,神情莫辨。但他出來一趟,回去總得有個交代,是以轉頭帶人就去了寧遠侯府和歸德侯府。
我站在門里,遙望著衛居安,緩緩露出了笑容。
衛家一門早年里靠著老侯爺,風光了一段時日,后來無人從軍,寧遠侯在朝中領個閑差,也不堪大用,他們早就想回到軍中,重新立功。
衛居安科舉之路走不成,就想走武官之路。
他說齊國公府想保有榮華富貴,寧遠侯府又何嘗不是呢?
半卷城防圖,一門骨肉枯。
衛家被抄家滅族的時候,我的新嫁衣終于做好了,穿在身上鮮亮無比,一如寧遠侯府院中升起的那股熊熊烈火。
衛居安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時候,迎親的花轎已經快到國公府門前。
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從火海里逃了出來,混在了我家中打雜的人堆里,潛進了我的閨房。
「江芷,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衛居安!
11
「真沒想到,我們兩夫妻再見面,會是這等情形!」
衛居安的眼睛被火花燒壞了一只,半閉半張著,望之恐怖異常,再沒有往日里清俊爽朗的模樣。
他盯著我,像是盯著一件值得把玩的瓷器。
「都說江家的二姑娘聰明敏慧、臨危不亂,是上佳的兒婦人選,我從前倒是看錯你了!」
他這話說得錯了,上輩子我與他成婚多年,他一心為江菀復仇,又怎會多看我幾眼?
他要是肯留心,便會知道我一直都如此。
齊國公府的姑娘,自幼通習詩書、又有母親和教養嬤嬤耳提面命,哪個不聰慧過人?
我看著抵在我下巴上的匕首,想起那個不解之謎,便問衛居安:「上輩子你因江菀之死,怪罪我江家滿門。這輩子我全你心愿,放你和江菀比翼雙飛,為何你又不愿意了?」
衛居安沉默了片刻,許久后才暗啞著嗓子,低聲譏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恨我另有所愛,恨我上輩子殺了你,所以你怨恨我和江菀,故意攆了江菀出來,讓她沒名沒分地跟著我。還設計我養男子做外室,毀我名聲,江芷,你好狠的心!」
可笑,當初我讓江菀選擇的時候,他就在邊上看著。
是他自己不中用,不敢娶江菀為正妻,如今倒是要來怪我?
「衛居安,你別自作多情了,我江芷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不曾對你有過情愫。若不是你母親設計陷害我,憑你的身份,根本娶不了我做正妻!」
「不可能!」
衛居安眸光狠厲,匕首不期然靠近了我肌膚幾分:「你與我成婚多年,恩愛無比,你怎會對我沒有情愫?若不是這般,你因何要嫉恨江菀,因何讓她做不成齊國公府三姑娘?」
「因為,我不會再讓你們衛家與齊國公府牽連上半點關系!不會再讓我父兄助你在朝中飛黃騰達!更不會讓你有機會陷害我們江家滿門!」
他以為拿捏住了江菀,就算是與我們齊國公府拴在了一起,想要逼著我們齊國公府妥協,簡直做夢!
「你口口聲聲說愛江菀,甚至不惜為她殺了我江家上下數百人口,我原以為你是一片真心。這輩子江菀同你在一起,你和你母親如若不那麼輕狂,挑剔她是姨娘所出,許她過門做你妻子,你們寧遠侯府斷然不會走到今天滿門抄斬的地步。是你嫌她出身,又恐她給不了你上輩子的功名利祿,竟敢和你母親設計我嫁去你們衛家。
「衛居安,你薄情寡義、寡廉鮮恥,所作所為,天理難容!」
「天理難容?什麼是天理?我身懷不世奇才,我知前生后事,我本該位極人臣,是你一手毀了我!」
衛居安聽了我的話,神態癲狂,說話都有些雜亂無章了。
「要是你那時候沒有趕江菀出家門,要是你父兄肯提攜我一二,待我平步青云之時,江菀何愁做不得我們寧遠侯府的當家主母?是你,都是你蛇蝎心腸,嫉妒成性,害了江菀,也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