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是我平生跑得最快的一次,比中考的體測時還要快上不少。
一把將莊夢拉入懷中抱緊她時,吊燈落在地上,玻璃四散,四分五裂的聲音引得周圍尖叫聲驟起。
而有人在此刻把我護在了懷里。
聞到熟悉的柑橘香氣,我抬起頭,看見項星亦的下巴。
我恍惚想著,以前都沒發現,原來項星亦的下巴上還長了一顆小痣。
項星亦溫柔地問我:「你沒受傷吧?」
我搖搖頭。
他還想說什麼,被我悶在懷里的莊夢開了口:
「我的親娘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襖,你們打情罵俏之前能不能先管管我的死活?」
我這才發現,我們三人以俄羅斯套娃般的姿勢抱在了一起。
我的腳下一陣柔軟的觸感。
原來慌亂間,莊夢沒有被吊燈砸到,卻被我踩到了腳。
17
莊夢住了院,因為她的腳被我踩骨折了。
雖然莊夢媽媽一直說要不是我救了莊夢,她現在早就頭破血流了,骨折不算什麼,一直讓我放寬心不要當回事。
可媽媽還是煮了豬蹄湯,讓我給莊夢送去。
我站在病房門前,又生出了恐懼感。
若是我沒能及時救下莊夢……
思及此,我又有些頭昏腦脹。
病房內傳出莊夢的聲音:「你什麼時候表白啊?」
沒人說話。
莊夢又道:「唉,妙妙不顧一切救下我的模樣我看在眼里,在妙妙心里,還是我比你重要,同志仍須努力啊!」
「你閉嘴。」是項星亦的聲音。
「你從小就喜歡妙妙,現在我們都畢業了,你干嗎不說,到大學了再有人追妙妙我可不管了哦。」
我停下,推開門的手。
大概是在高考之前那陣子,其實我也有所察覺,項星亦大概是喜歡我。
我一直以為項星亦會喜歡漂亮的或是聰明的女生,也有可能是充滿藝術細胞的文藝女孩。
若說漂亮,莊夢和他最是般配。
項星亦容貌俊俏,到校論壇都有人用偷拍他的照片蓋高樓,莊夢是書里形容的紅玫瑰般的嬌俏少女。
我則是這三人組合里的丑小鴨,唯一的一片綠葉。
不起眼,用來襯托紅花。
可,為什麼呢?
我不漂亮,也不聰明,甚至性格也內向沉悶,是個扔在人堆里也不出眾的女生。
項星亦為什麼喜歡我?
18
高一那年,年級里有個很漂亮的女生,叫陳雨妙。
班里的一個男生大張旗鼓地追求她,卻被陳雨妙當眾拒絕了。
那男生頂著同學奚落的眼神回了教室,大概是憤怒無處宣泄,便看到了素來沉默寡言的我。
我性子軟,從不和人起沖突,是大家眼里的好脾氣。
可好脾氣也有個別稱——軟柿子。
「沈予妙和陳雨妙,兩個人名字一樣,長相卻天差地別,陳雨妙嘛,仙女似的,倒是沈予妙……」
我聞言一愣,把眼神從作業本移向了那男生,只見他滿眼的惡意。
「長得像侏羅紀的生物,哈哈哈。」
沒人附和他。
我捏緊手上的筆,抿緊了嘴,漲紅了臉。
在我還在發愣時,莊夢早已旋風般地沖到那男生面前,給了他一拳:
「崽種!東南西北十條街,打聽打聽誰是爹!我是你爹,沈予妙就是你娘!欺負人之前也得看她是誰的人!」
莊夢大概是發了狠,把男生直接推倒在地上,「邦邦」
又左右開弓給他兩拳。
項星亦坐到了我身邊,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別怕,妙妙,誰都不能欺負你。」
直到那男生嘴角都滲血了,項星亦才上前,裝模作樣地攔住了莊夢。
最后以莊夢被請了家長為結束。
回去的路上,莊夢牽著我的左手,而項星亦走在我的右側,保鏢似的送我回了家。
第二日,校論壇上,有人發帖問:「一年二班的沈予妙長得其貌不揚,怎麼能和莊夢、項星亦一起玩的?」
惡意幾乎要漫出屏幕。
我大概猜到是誰。
顫抖著手想要回復的時候,刷新出了新的回復。
「老娘鏟你一耳屎,你個胎神。」
回復人的 ID:莊周夢爹。
確實是莊夢一貫的風格。
然后那帖子莫名其妙消失了。
后來聽說那男生放學路上又被人打了一頓,莊夢拍手叫好,為了慶祝還請我去市里最貴的餐廳吃了一頓,用的是項星亦的壓歲錢。
可我一直記著男生被打那日,項星亦的臉上和手上也多了不少血痕。
問他,他只說是摔了,我沒再追問。
后來我在網上看過一句話:「愛人如養花。」
我的爸爸不是個好的爸爸,他摧殘我、折毀我,養護我的花匠只有媽媽。
可后來,又有了莊夢和項星亦。
他們小心翼翼地呵護著我,把我從敏感脆弱的漩渦里解救出來,將我從一朵淤泥里長出的花變成了有騎士和王子保護的公主。
每當我偶爾以為自己或許就是公主的那一刻,總會有人提醒我,我只是個偽造的公主。
以前是爸爸,后來是那位男生。
可項星亦和莊夢總會對我說:
「你很好。」
19
發愣的瞬間,門打開了。
柑橘氣氛繞在我的鼻腔。
項星亦伸出手,用手指圈住我的手腕:
「沈予妙,我喜歡你。」
20
我沒回應,落荒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