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湛接過信,眼底的怒火愈甚,直接將信撕得稀巴爛。
他不甘地望向漢陽城門。
「撤退!」
我松了口氣。
在他掉頭離去前,我拄著下巴喊住他。
「蘇湛,看在你我曾是親戚的分上我告訴你一件事。
「你夫人手上的玉鐲是前朝太后傳給長公主的,乃是皇家一脈相傳,日后若是你窮困潦倒可以典當了去。」
顧音婉面色瞬間慘白,她很寶貝那鐲子,一直戴在手上。
現下她卻趕緊將鐲子摘下來,避之不及地扔在地上,鐲子摔成兩半,埋進塵土里。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又怎麼會輕易根除?
13
賀祈他們的兵馬端了滇南王宮,卻被趕來的蘇湛堵在王都,音訊全無。
最后一則戰報,是他們僅剩一萬兵馬,被蘇湛圍困城中。
我命人將斷成兩半的玉鐲送回京城,點名要交給大夫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遲遲未動的援軍立即前來支援滇南。
我爹老奸巨猾,表面上不答應蘇湛的相邀,可又怕得罪未來新主,所以一看蘇湛的攻勢強些便不派援軍來,以向他示好。
我將玉鐲送去,讓他們誤以為顧音婉已死,蘇湛徹底和侯府翻臉。
想來其中還有大夫人的助力,她想要為顧音婉報仇。
在她心中,只有顧音婉才是她最愛的女兒,無關嫡庶。
可惜顧音婉到死都不會意識到,她擁有了許多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不要緊,有些親情上輩子我沒得到過,這輩子我也不指望。
有了援軍,蘇湛腹背受敵,很快便潰不成軍。
他帶著殘兵敗將一路逃竄,在逃亡的路上他與顧音婉走散。
荒僻的小山村內,因為戰火洗劫只剩下零星幾戶人家。
我帶人搜查到此處,在一家地窖里抓到了抱著孩子的顧音婉,她渾身臟兮兮的,身上還有多處潰爛的傷口。
她懷里的孩子不哭不鬧,身上爬滿了蛆蟲,已經死去多時。
我獨自走進地窖,靜靜地注視著顧音婉。
「前世你搶了我嫡女的身份,今生你又選了蘇湛,可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嗎?」
顧音婉先是震驚,隨即又不解。
「為何你不做皇后,還要與蘇湛作對?」
我從頭上拔下來一根簪子,是我特意命人去打的,樣子與我前世封后時戴的一樣。
我將簪子丟在地上, 淡淡道:「前世我就是用這支簪子殺了蘇湛。」
「可你明明已經是皇后了!」顧音婉的世界崩塌了, 她迫切想知道她死后發生了什麼, 她想知道那條她看起來順風順水的路究竟出了什麼差錯。
我沒有理會她, 正準備離開地窖,突然上頭傳來陣陣打斗聲。
蘇湛帶著剩余部下圍了這里, 他闖進地窖,在看到顧音婉時皺起眉頭。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事情的全部。
「看來你夫君早知你的遭遇, 卻為了引我出現, 不惜看你的孩子餓死, 看你一路艱辛。」我涼涼地對顧音婉說。
蘇湛擺手讓自己的部下在外面等著,地窖內只留我們三人。
他提著刀向我走來,眼神陰鷙可怕。
「傳言說我會死于皇室血脈之手,今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死還是我死。」
我握緊劍柄, 語氣卻裝得淡定:「要殺你的人, 可不是我。」
只見銀光閃過, 顧音婉從地上撿起簪子, 向蘇湛撲過來,拼盡全力插在蘇湛的心口上。
鮮血一點點暈開,蘇湛不可置信地低頭。
他一把抓住顧音婉,扭斷了她的脖子,紅著眼向我沖了過來。
長劍出鞘,直直貫穿他的胸膛,正如前世的我一樣。
蘇湛嘔出一口鮮血, 頹然地栽在地上, 與顧音婉躺在一起。
顧音婉尚有一息,她目光凝滯, 口中喃喃著:
「再來, 再來一世,我一定能贏過你……」
沒機會了。
其實在重生的那日我隱約聽到一個聲音在說, 我是被他人怨念拉入此間世界的。
若是執念不散,將會墮入無邊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現在想來,拉我來此的就是顧音婉的執念。
14
月余后。
因蘇湛已死, 他剩下的兵馬全都繳械投降, 收歸朝廷。
老皇帝幾番折騰下來,沒多久便駕鶴西去。
新登基的二皇子是個仁德明君, 立志清除朝野陳年積弊,于明年特開恩科。
賀祈打算參加春闈,日日苦讀。
我爹因延誤軍情,被新帝斥責,奪了他的兵權,讓他做個閑散侯爺。
大夫人則一改往日要強的性子,搬去了佛堂, 終日與青燈古佛做伴。
我原本打算事成后與賀祈提和離,可每次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屠蘇一杯添新歲。
除夕夜里我與賀祈一起飲酒守歲。
酒意微醺時他趴在桌上,有些苦惱。
「娘子,我這三年大劫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過去?倒也不是我著急,只是我娘著急當奶奶了。」
「等你做了狀元, 我便向神明求求情,把你的劫化了。」
他登時眼睛一亮:「遵命!」
我愿意給他一個機會,也給我自己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