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冰冷的觸感傳來,我才回過神。
謝凜生澀地替我擦淚,眼中閃過的一絲愧疚讓我寒毛直立。
我推開他,聲音止不住地發顫:「謝凜,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你明明知道,我為了考上京都大學有多拼命!」
其實我并不算聰明,別人說一遍能理解的題,我要翻來覆去好多遍才能吃透。
別人花半小時能背下來的課文,我要花好幾倍的時間。
可我沒有一刻松懈,下課練題,午休練題,凌晨兩點還在練題。
想帶著謝凜去看更大的世界這個信念支撐著我。
排名從校第一沖到了縣第一,又一路擠進了市前十。
每當午夜困到筆尖的墨在紙上暈開時,就會聽到一陣悠揚的簫聲。
那是謝凜為我準備的提神曲,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支持著我的理想。
可現在,他竟然想讓沈聽羽頂替我去上大學。
謝凜別開眼,嗓子微啞:「作為補償,我會和你成婚——」
下一秒,掌心傳來劇痛,我反應過來自己打了他一巴掌。
他偏過頭,白皙的臉上暈開一抹紅,眼中的愧疚盡數被錯愕和盛怒取代。
「沈、輕、卿——」
我攥緊掌心,身體微微發抖,卻不甘示弱。
「謝凜,除非我死,否則絕不可能!」
謝凜薄唇緊抿,眉梢眼角都翻涌著寒意,眼神像一把銳利的刀。
片刻后,他怒極反笑:「你似乎忘了,你是我的眷屬,沒資格說不。」
我怔怔盯著他,越看越陌生。
那個讓我不要叫大人的少年好像就在一瞬間腐爛了。
「謝凜,你們不要為我吵架,大不了我不去就是了!」
門外沈聽羽焦急的聲音傳來。
謝凜嗓音稍稍軟和,看向我的眼神卻暗含警告。
「沒事,輕卿同意了。」
門被打開,露出那張跟我一模一樣卻無憂無慮般天真的臉。
她眉眼彎彎,走進來握住我的手,眼里放著光:
「那就太好了,妹妹,謝謝你!」
在謝凜看不到的地方,卻露出了炫耀的惡意,那是屬于勝利者的嘲諷。
這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漸漸跟小時候那個場景重合。
一窗之隔,屋內陰暗潮濕,被關在地下室的我無助又驚懼。
屋外繁花似錦,沈聽羽的雙瞳單純又美麗,遠勝春日盛景。
陰冷如毒蛇般的觸感攀上心尖,我瞬間甩開她的手。
謝凜冷著臉將委屈的沈聽羽帶走,談話不歡而散。
我被軟禁了。
他說,等到沈聽羽順利去了大學,自然會放我出來。
04
我不再跟謝凜說話,也不吃飯,只是呆呆地看著窗外。
幾天后,謝凜終于耐心告罄,他強制給我灌水喂飯,冷聲道:
「不要玩這一套,就算你死了,我也有辦法拘著你的魂。」
又過了幾天,沈聽羽來看我了,她手里拿著一條褪色的紅發帶。
我一眼就看出,是謝凜日日都用來束發的那條。
「妹妹,看來你真的活得很失敗,爸媽不喜歡你,連照顧了這麼多年的人也不喜歡你。」
我麻木地轉動眼珠,看她向我耀武揚威。
原來謝凜第一次睜開眼,沈聽羽發間飄逸的那抹鮮紅從此在心間生了根。
原來謝凜想選的眷屬是她,只是不舍得讓這個小姑娘哭,更不舍得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在這深山中蹉跎歲月。
原來謝凜說最喜歡寒暑假,不是因為能跟我日夜相伴,而是那段時間他能 夠見到心上人。
某種信念轟然倒塌,我無比清晰地認識到——
十八年來,我從未得到過任何人的愛。
我不再絕食,認真吃完每一口飯,哪怕再難吃。
沒有我后,謝凜承擔起了下廚的重擔,他哪舍得讓沈聽羽做飯。
他久違地軟下聲音:「還是你姐勸你管用。」
我朝他笑笑,看著他指間的幾道新添的傷口,聲音平和。
「蛇神大人,我想吃菌子了,可以嗎?」
謝凜觸電般收攏手指,眨眼間,傷口消失。
他垂下眼,遮住眸中的情緒,啞聲道:
「好。」
05
謝凜進山了,雨后的菌子品質最好,個頭最大。
沈聽羽則是下山去掃貨了,大小姐哪里忍得了三個月的枯燥山村生活。
我推開窗,望著下方灰蒙蒙的水泥地,一陣眩暈。
這也是他們放心讓我一個人在家的原因,我恐高,又在三樓,自然跑不出去。
可謝凜低估了我的決心,除非我死,否則沈聽羽別想拿走唯一屬于我的東西。
我只有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了。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我借助床單和被套一點點往下挪。
突然,一聲熟悉的狗叫讓我猛然一顫,還伴隨著沈聽羽的尖叫聲。
心跳驟然變快,我眼一閉跳了下去。
腳踝傳來劇痛,可我來不及查看傷勢,只能拖著腿往前跑。
那條瘋狗是山下來的,咬傷了許多人!
「沈輕卿——」
她看到我了!
沈聽羽朝著我的方向跑來,也引來了那條狗。
前方是懸崖,要麼被咬死,要麼摔死。
我咬牙捏碎了謝凜給我的蛇鱗,這是他給我的護身符。
蛇鱗碎,他就能感應到我有危險。
沈聽羽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汗水暈得面目全非,她躲在我身后,讓我擋在前面做肉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