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面色微怒:「你今日是怎麼了?」
「奴婢只是想知道,在世子眼中,我是什麼樣的人。」
沉寂過后,世子拂袖:「出去。」
我撿起畫像,悄悄地抹掉眼淚,袖口里的桂花簪掉了出來,花瓣已經發黃,香味也所剩無幾。
世子驚訝:「你還留著。」
下一秒,我狠狠地踩了上去。
「回世子,奴婢只是忘記扔了。」
「你!」
世子不怒反笑:「好好好。
「那我就告訴你,你還有一個月零八天就能回家,但是,這一個月零八天,你就留在房中服侍我。
「等這一個月零八天過完,我再派人去你家,你爹娘會繼續賣了你,讓你一輩子留在侯府。
「在我眼中,你大字不識一個,又粗鄙,又無趣,還沒有自知之明。」
淚水盈了滿眶,我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
一股氣堵在我心口,我想,大不了就是一死。
我使勁兒地推了他一把,世子沒注意,被我推得踉蹌幾步。
這要是有把殺豬刀,我就砍掉他的嘴。
說話這麼難聽的嘴,不要也罷。
「世子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那個。」
我把眼淚逼回去,憤憤地看著他:「我才不稀罕什麼世子妃。
「我起初也不想照顧你,是大夫人派我來,我只能來。
「我更沒有喜歡世子您,我要嫁的人,一定是個溫柔的人,他就算沒有權勢,我也不在意。」
世子氣得直抖,從身后書柜的暗匣里拿出我的賣身契,砸在我身上:「滾!」
我踢開畫像,從地上撿起賣身契,心疼地擦了擦,頭也不回地離開。
剛到門口,撞上了大夫人。
她面色陰郁,周圍是伸長了耳朵的下人們。
大夫人輕輕地抬手,便有兩個壯漢將我挾持住。
「先打十鞭,看認不認錯。」
7
鞭子落在身上的時候,我就后悔了。
二花啊二花。
你怎麼這麼蠢?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世子愿意打愿意罵,受著就是了。
和世子爭吵,不就是自尋死路嘛。
第一鞭,我一身冷汗,背像被火燎了一遍,刺疼刺疼的。
我怕等會兒沒力氣,當下就喊:「夫人,我認錯!」
沒人在意。
又是一鞭,執鞭的人與我有仇吧,專往疼的地方打。
第五鞭的時候,我心想,世子在看著我受罰嗎?
原來他這麼恨我。
我還是看錯了人,我錯把傻世子當成了真世子。
段宸是個面冷心硬的人啊。
第十鞭落下,鞭子帶起細碎的皮肉,血腥味充斥鼻腔,好難聞。
小瞎子和翠微把我抬回房間。
翠微哭了:「蘭苓你真糊涂。」
我疼倒沒什麼知覺,還能笑得出來:「好姐妹,我叫二花,我把我的名字告訴你,等我出去了咱們也是朋友。」
翠微也把她的名字告訴了我。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深夜,疼醒了。
有人在給我抹藥,我迷迷糊糊地想,翠微對我真好,買了上好的藥膏,涼涼的,好舒服。
盡管這人動作輕柔,我還是疼得不行。
「嘶,疼。」
「我再輕點。」
是世子的聲音。
我揉揉眼睛,才發現自己躺在世子的床上。
我瞬間更疼了。
不想說話,我便裝睡。
世子抹好藥后,便去書桌前看書,誰也不說話,一直到天亮。
這一個月我都在養傷,世子仿佛變成了啞巴,只記得每日來抹藥,偶有深夜,他也會躺在我旁邊入眠。
我只能側著睡,便背對著他。
在我快睡著的時候,聽見世子啞聲:「疼不疼?」
我睜開眼。
他又說:「你怎麼不肯服軟?」
我懶得理他。
我不敢想,僅僅十鞭我都痛哭流涕,那打了個噴嚏就被打了三十鞭的人,還活著嗎?
算著日子,今天是我在侯府的最后一天,世子沒回來。
我生怕他真的派人去找我爹娘,我不想一輩子待在侯府里。
興許別人想要這福分,可我不想。
我不想后半輩子在侯府伏低做小,更不想昧著良心對未來那個溫柔的世子妃說,我不爭不搶,我愿意和你共侍一夫。
也不愿看到喜歡的人,每次回家,都在糾結今夜去哪個女人屋里。
我的名字和世子放在一起,別人聽了都會發笑。
世子回來了,只是受了傷。
原來在我養病這段時間,鳶姨娘吃錯了東西,胎兒沒保住,她認定是世子干的。
結果大夫人找到證人,證明那次世子落水是鳶姨娘的手筆。
侯爺要把鳶姨娘趕出府。
鳶姨娘便在臨走前,用刀捅了世子,她想讓侯爺斷子絕孫。
我已經能下地走路,看著他們把世子攙扶回來,世子意識昏沉:「我沒事,蘭苓呢?」
我惦記著我的賣身契。
趁大家手忙腳亂,都圍在世子身邊時,我從暗匣里拿回賣身契,收拾好包袱,離開了侯府。
外面的空氣清甜,心里的郁結一下就沒了。
我深呼吸,往家的方向趕。
8
回到家,娘在收拾東西,見到我喜極而泣:「我的花兒!」
「娘,爹呢?」
「你爹得了癆病,死了。」
娘說:「你回來得正好,娘打算把房子賣了,去鎮上賣豬肉,娘都看好了。
「當年你爹非要賣了你,娘心疼得很啊。」
娘要抱我,卻無意間碰到了我未愈合的傷口,她眼里淚花閃爍:「回來了就好,你也吃苦了。
」
我和娘搬到了鎮上,肉鋪不大,后院里養豬,前面賣豬肉,娘長得漂亮,說話好聽,來買肉的客人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