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難道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嗎?我已經知道你臉上的傷疤是為了救我,那我怎麼會嫌棄?」
「只是感激的話,日子久了,我臉上的傷疤也不會讓你疼惜,只會讓你覺得我在以恩相挾。」
「你還在記恨那三年是不是……」
他還是不懂,不懂人重活一次,不是非要執著于情愛。
「我囤了這麼多糧草,我也告訴了沈驚霜,此次戰役一定要多加留心,我們會贏的……」
可是謝璟只是很憐憫地看了我一眼:
「他一定會死,你做的都是徒勞,如果今晚不跟我走,烏藏屠城,你就會死在這。」
「那就死在這。你改不了秦羅姝的命,不代表我改不了。」我推開他的手,「謝璟,你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
「那如果月明一戰,根本不是有人出賣,也不是主將無能,是烏藏要他沈家父子的人頭!是圣上要他死呢?」
我愕然望著他。
「使團送去的根本不是和談的圣旨,是北境布防圖,是圣上愿意用沈家父子的人頭,換烏藏承諾十年不犯大周。
「裴玥,你屯再多的糧草,能擋住烏藏圍困,但你能擋住莫須有的罪嗎?」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道理,圣上難道不懂?沒了沈將軍,大周如斷脊之犬,早晚會被群狼分食,圣上就不顧北境子民的死活?不顧這些將士的命?」
「一個北境而已,跟皇位孰輕孰重?」謝璟將腰牌遞給我,「沈驚霜怕是也猜到了,不然不會把紫颯留給你,他是一定會死的,不過是死在戰場和刑場的區別罷了,而我們回到京城,這一切都像沒發生過,我們還可以……」
爭執間,卻忽然瞧見門外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知聽了多久。
我猛地推開門,不等我去追,那人已經跑了。
他是誰?他聽到了多少?
我抓起披風系上,出門喚紫颯。
「你要去做什麼?」
「告訴沈驚霜,截下使團和那道圣旨。」
謝璟猛地扣住我的手腕:
「你敢扣下圣旨就是謀逆!」
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那就我一個人來頂謀逆的罪!用我一個人的命去換將士和百姓的命。」
可到了馬廄和賬房,我才發現雁笛和紫颯駒都不見了。
沈驚霜趕來,告訴我趙三和那道圣旨,也不見了。
衛兵說,夜里見是紫颯駒和趙三,便放了行。
趙三他要做什麼?
「裴玥,這就是你改變結局的代價。沒有使團,平白多了一個趙三,誰送那道旨意都是一樣的。一定是他聽到了我們說的話,好歹兩方交戰不斬來使,他當了這個細作能留一條命,說不定還能論功行賞,真是聰明。
「既然上天垂憐我們多活一次,裴玥你該學他,做個聰明人。
「跟我走吧。」
謝璟伸出手,我呆呆站著,卻覺得大腦轟然,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
難道真像謝璟說的?一切都是徒勞。
天災,細作……
一切都如上一世一樣不可避免地發生了,顯得我這些日子的努力多麼可笑。
「玥兒,為什麼要哭啊?」
我抽噎著把前世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一邊講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忽然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一抬頭,是哥哥,他輕輕摸了摸我的后腦:
「別哭了,有哥哥在呢。」
他不說也罷,這一說我哭得更兇了。
「哥哥……你會死的,如果……如果大家能逃……」
「我猜的沒錯,果然是玥兒啊……」哥哥了然一笑,「戰士不死在戰場上,難道要茍且一生?」
「玥兒逃婚,給哥哥丟臉了。」
他彎下腰,為我把眼淚擦干:
「玥兒不想嫁,就不嫁。
「原來這一年,玥兒為我們屯了這麼多糧食。
「玥兒真厲害呀。」
看著哥哥的臉,我才發現我不怕死,我只怕跟哥哥分開。
「敗仗是因為主將無能?我?無能?」沈驚霜靠著那柄長槍,挑了挑眉,「本將軍倒要看看這命……」
「少將軍,您不是主將。」哥哥適時戳破沈驚霜的中二時刻。
我輕笑出聲。
瞧見我心緒平和,哥哥和沈驚霜同時回過頭看謝璟。
一槍一劍剎那出鞘,直指著謝璟喉頭,哥哥和沈驚霜黑著臉,異口同聲道:
「滾!」
可是時間不多了。
烏藏拿到布防圖,已經占了七成的上風。
「今夜先攻,先下手為強。」
風聲烈烈,沈驚霜預備著五支輕騎小隊先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沈驚霜要走了。
他好像一夜間成熟了不少,沒有一絲平日里嬉皮笑臉的樣子。
我站在崗哨下送他。
他想說些什麼,幾番猶豫終于從馬背上俯下身,認認真真地看著我:
「我怕我回不來你會難過,所以想撒謊,跟你說我那天是騙你的,我并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喜歡。
「可是我想了很久,實在無法對自己的心撒謊。
「裴玥,我很喜歡你。」
我仰起頭,借著火光看他。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看他。
他生得俊美,劍眉星目,高束起的馬尾又有一點少年意氣。
北境的風雪將他的眉眼打磨得鋒利,偏偏睫毛潮黑且長,低下頭時像停了一只纖長的黑蝶,翅在他的臉上垂下一片陰影。
我呢?我對他是什麼?
喜歡?憐憫?感激?
這陣子忙著,我從沒空正視過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