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辭下意識地握拳,指甲嵌進了手心,眼神中浮現出了愧疚。
「是我連累了你。」
我趕緊給他掰開,怕他傷著自己。
「一家人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我去跟娘商量一下搬家的事。」
陸辭的目光柔和了起來,溫柔得快要將我溺斃,他摸了摸我的腦袋。
「不用,咱們家你說了算,我和娘都聽你的。
「你的錢自己收好,給娘治病的錢,我來想辦法。」
我想起上輩子他拿孤本去換錢被抓的事,慌忙扯住他的袖子。
「不管你想什麼辦法都好,不能去王家!」
陸辭的表情有些疑惑,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好,都聽你的。」
第二日一早,我就聽聞那群潑皮要去報官,頓時氣得不行。
一口氣跑到官府門前,將還沒消腫的側臉伸到他們面前,叉腰怒罵。
「你們調戲我在先,我相公替我出氣在后,這事說破天,你們也不占道理!
「若我相公被抓進大牢,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定也要把你們送進去陪他!」
說罷我就假裝就要去敲狀鼓,見狀他們立刻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還快。
陸辭這人一向磊落,做過的事一定會認。
從前被人不分青紅皂白冤枉的時候,他也爭辯過。
后來發現爭辯無用,干脆也就不爭了。
反正大家對他有偏見,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
若陸辭進了大獄,有王富戶從中作梗,定會讓他在里面吃苦頭,我哪舍得讓他遭這罪。
眼見解決了這樁破事,我拍了拍手,心情頗好地哼起了歌。
結果一轉頭就與神色復雜的陸辭,撞了個正著。
我連忙收起方才那副母夜叉的氣勢,露出狡黠又乖巧的笑容邀功。
「辭哥你看,我給你撐腰呢!」
他被我這連貫的變臉技術逗笑了,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我的喬兒真厲害。」
「那是!」
我驕傲的仰起臉,上前搖著他的胳膊,一路搖回了家。
路過巷口時,一群孩子在打鬧,童言稚語笑聲不斷。
我的目光不自覺停駐了片刻。
心想:「我們家就差個小的了。」
13
晚上陸辭將柴房拾掇了出來,每天幫我干完活后,就窩在里面搗鼓。
熬了幾宿后,被陸大娘起夜時撞見,母子倆當場就爭執了起來。
我被哭聲驚醒,立刻披了衣裳,走到院子里時,又頓住了腳步。
昏暗的柴房中,陸大娘坐在一旁抹眼淚,而陸辭跪在她面前一言不發。
「娘寧愿不治眼睛,也不愿意你再沾這些東西。」
他將腦袋貼在陸大娘的手心,聲音又低又沉。
「娘,我知道您不想再招惹是非,可總有人不放過我們。
「這些年我們一再退讓,一心只想安分過日子,可我們過上好日子了嗎?
「沒有!
「以后我和喬兒還會有孩子,我不能讓我的妻兒也過這樣的生活。」
陸大娘聽了他的話心如刀絞,手里抱著的東西松了松,無助地啜泣。
「這些東西一旦流出去,一定會引人注意。
「若是被陛下知道盛家還有人活著,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陸辭沉默了片刻,伸出粗糲的手掌替她擦淚。
「娘,撇開盛家的事不提,我們想好好活著沒有錯。
「我不認命,您也不能認。」
說罷不容置疑地拿過她懷里護著的包裹,起身推門出來。
月光灑在院子里,我的身影無處可藏。
陸辭眼神幾經變幻,從慌亂到凝重,最后到認命般的沉寂。
上輩子我病重的時候,他偶爾會將上一輩的往事,當睡前故事講給我聽。
陸辭的外祖家世代為官,精通兵械制作。
軍中的機關、武器幾乎由他們一手囊括。
繁盛時連后起之秀的陸家,都無法與其爭鋒。
可成也蕭和,敗也蕭和。
盛家因為機關術了得而成名,也因此而落敗。
當年邊關一戰中,新的守城巨弩在戰前出了問題。
導致邊關城防差點失守,葬送了許多無辜將士的性命。
后來將領們謹慎起見,將送來的兵器和弩器,全部攔下一一檢查,結果發現大部分都是殘次品。
此事一出,陛下震怒。
將京中負責此事的官員全部下獄,盛家首當其沖。
盛家男丁被斬盡殺絕,連襁褓之中的幼兒都沒放過。
陸大娘的母親和嫂嫂們不堪受辱,在流放的路上自我了斷。
此案牽連甚廣,后來連續數年都有人因此被下罪抄家。
陛下更是放下狠話,要對盛家趕盡殺絕。
「盛家瀆職,害我忠烈將士,累我無辜百姓,罪該萬死!」
陸大娘這些年為了保護陸辭,活得膽顫心驚,受盡陸夫人的欺辱,也不敢作聲。
此刻的小院里,我們三人面面相覷。
陸辭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陸大娘驚慌失措地上前拉我的手。
「喬兒……」
我立即反手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
「娘,我們是一家人,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別擔心,我來勸勸辭哥,您先回去休息。」
哄她回屋睡下后,陸辭跟著我也進了屋。
我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拿來!」
14
他躊躇了一刻,還是將手里的東西遞了過來。
黑布包裹下的,是一把通體烏黑的小弩。
做工精巧,機關細致。
我的手指剛碰上去,陸辭就立即阻止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