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如野口中,十六七歲的女子還是個花骨朵,誰要是不長眼采摘了去,會被那些女子的父母親人往死里打。
知道的太多,我心難安。
這段時日,我不想見到方如野和盛懷安中的任何一人。
可避開方如野容易,避開盛懷安卻難。
連續三四日,我沒在夜里合過眼,等到枕邊人呼吸平穩,我便縮到最里邊,背靠著墻,汲取一絲心安,無眠直到天明。
盛懷安去上早朝,我才會瞇一會兒。
心事重重,無法安睡,我臉色變得很差,只能靠著厚重的脂粉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
人也提不起精神學做生意,只能和婆母告假。
婆母以為我仍糾結于方如野進府之事,輕哼一聲:「沒出息的。」
我能理解婆母的恨鐵不成鋼,卻無法開口解釋。
一座巨山壓在我心頭。
如果一開始不套方如野的話該有多好,現在好了,進退兩難。
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若不徹底弄個明白,這輩子是別想睡個安穩覺了。
古籍游歷堆滿了秋荷的屋子,我坐其中,一本一本快速翻找。
我幼年時看過一本趣書,名為《星象錄》,寫的星辰變化,占卜星象,推演天災,還有撰寫人零零散散的絮絮念,其中所記載的「異世之客」,讓我記憶深刻。
若方如野和盛懷安當真來自異世,便不會只有他們兩個異世之人。
若幸運,我或許能從古籍中找到更多記載。
撰寫《星象錄》之人,便見過其他的異世之人,很多內容我其實不太記得了,記憶中最深刻的,是撰寫之人所遇到的異世之人是個非常有才干的女子,卻因不懂得遮蔽鋒芒,被當成妖女,后成為當權者手中的刀,最終以極其慘烈的反抗身葬火海。
年幼的我還因此哭了一場。
那時,阿娘請來的禮儀娘子甚是嚴厲,將所有與女德女戒、詩詞歌賦無關的書籍都收了去,當著我的面給燒了,《星象錄》是我花了大功夫才藏下來的。
結果因為那一哭,讓禮儀娘子起了疑心。
我的手段稚嫩,《星象錄》還沒看完,就被禮儀娘子找著了,自然也燒成了灰。
幼年時無力護住心頭之好,長大后有能力護住了,卻再也找不到了。
9?
夜里難入眠,白日要管家,又要翻看古籍,我每日能閉上眼睛瞇一會兒的時間,竟不足兩個時辰。
四五日這樣還好,時間一久,人便撐不住了。
古籍上的字都飄到了空中,圍著我轉圈,任憑我如何努力,都看不清楚。
眼睛酸澀得厲害,腦袋沉悶。
我好累。
身體叫囂著疲憊,手中的書脫落,我看著地上的書,有些出神。
眼皮在打架,耳邊卻響起人聲。
「大娘子這段時日怎麼天天往你屋里跑?」
是……盛懷安!
「大娘子她……」
秋荷聲音慌張,我應該在這時現身的,可撐著站起身后,卻摔在一地古籍之中。
「許嫻!」
我恍惚看到盛懷安跑來的身影,還未看清,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許嫻,你是個狠的。」
我醒來時,屋內只有微弱的燭光,還有坐在床前的盛懷安。
四周安靜得可怕,剛才聽到的那句話像是我的錯覺。
眼前的盛懷安皺著眉頭,繃著一張臉,看上去嚴肅得嚇人。
他應該知道我在查異世之客了。
想到這點,我有些心慌。
這不爭氣的身子,什麼時候倒下不好,怎麼偏偏在盛懷安找來時倒下。
我不自覺抓緊了身前的棉被,現在該怎麼辦才好?
盛懷安泄了氣一般,靠在床邊,伸手揉了下眉頭:「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裝傻:「郎君……發現什麼啊?」
「裝,你裝,接著裝。」他被氣笑了,驀地起身,嘴張開又閉上,來回踱步,身側拳頭緊繃,青筋暴起。
盛懷安不是第一次生氣,我以前給他塞美妾時,他雖氣,但更多是無奈,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做賊心虛,我縮到墻角,怕他控制不住脾性打我。
「方如野那個嘴上沒把門的,我就不該信她那張嘴!」
盛懷安咒罵著,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
殺過人的,身上都帶著煞氣,何況是盛懷安這種靠戰功成名的人,平日里看起來還好,現下他動了氣,看起來便兇殘無比,也有可能是我心虛的原因,在接觸到盛懷安目光剎那,不自覺發抖。
「……許嫻,你真是有氣死我的本事。」
盛懷安以手扶額,幾個深呼吸之間,便又恢復成往常的模樣。
他仍冷著一張臉,顯然是還氣著:「你抖什麼,我在你眼里是個家暴男嗎?!」
盛懷安隨手拉來一張木椅子,坐到床前:「許嫻,你摸著良心想想,我對你不算特別好,卻也不差吧,這一年多來,我再氣也沒有真的罵過你,更何論打你。」
他看著似乎還有些傷心。
除了一直不肯圓房以外,盛懷安確實是個無可挑剔的夫婿,好得過分那種。
我難得感到不好意思,抓著棉被的手一松。
盛懷安看著像是松了口氣:「你睡很久了,先起來吃點東西吧。」
下了床,我才驚覺月已偏西,天快亮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身體有些軟,沒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