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頭放著的心電監護儀‘滴滴’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心臟。
他理解南燭堅持做手術的原因,正因為他理解,所以他才痛恨自己,他以為只要自己不在意就可以,可……
賀瓷歸來到南燭的床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拉起她沒有輸液的手握住。
自語:“阿燭,是我錯了,我說過要好好護著你,可這一次竟然有了這麼大的紕漏,可笑的是我自詡尊重你的隱私。”
賀瓷歸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醫生告訴他南燭再有兩個小時差不多就醒來了,他要等南燭醒來。
南燭漸漸從沉睡中清醒過來,腿部傳來清晰的疼痛,讓她又感覺回到了當年。
這次的痛亦如當年,又不是當年,這次她有人陪著,有人惦記,不似之前寒冷。
微微一動,感受到了手上的阻力,眼睛一斜。
映入眼簾的憔悴的賀瓷歸,一身衣衫褶皺,微微冒茬的胡子,眼底的紅血絲添了幾分妖冶。
賀瓷歸看南燭醒了過來,不由自主升起的欣喜被他壓了下去,只靜靜的看著她不說話。
南燭發現賀瓷歸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沒有一絲表情,可對她而言那就是冷漠了,這件事是她做錯了,賀瓷歸這麼看她,她不由的升起一絲絲心慌。
他這是?南燭想過他知道后的后果,他可能會生氣,可能會質問她,唯獨沒想過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眼下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伊提著保溫盒進來的時候,病房里靜的可怕,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也彌漫著一種怪異。
白伊率先打破了沉默:“小燭,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怎麼可以瞞著我們?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
南燭自知理虧,心虛的朝白伊揚起一抹討好的笑容,“媽,我錯了,我不應該瞞著你們,就是我害怕你們知道后會阻止我,所以我……”
白伊更多的是心疼,最后也只嘆了口氣,再什麼也沒有說。
賀瓷歸還是一直沒有說話,卻放開她的手,將白伊拿來的保溫桶打開,里面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在病床自帶的桌上。
白伊帶的是粥,南燭剛做完手術,得吃清淡一點。
然后賀瓷歸扶著南燭微微起身,將枕頭墊在身后讓她靠著。
白伊覺得還是讓他們小兩口自己解決吧,轉身安頓了幾句話就離開了病房。
病房里重新又只有他們兩個,剛剛因為白伊到來而消散的怪異氣氛又隨著她的離開到來。
賀瓷歸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吹涼后遞到南燭嘴邊。
南燭有些不好意思,笑著伸手想拿過勺子自己吃,“我自己來可以的。”
賀瓷歸躲過她的手,在她手放下的那一刻又重新遞到她嘴邊,什麼也沒說,只靜靜的看著她。
南燭只好張嘴吃掉,吃完后賀瓷歸又如法炮制的舀了一勺遞到嘴邊。
一勺又一勺,保溫碗里的粥很快見底,南燭吃完,賀瓷歸放下碗勺,不再有動作。
南燭看屬于他的那碗還沒有動,就開口提醒:“阿瓷,你快吃,要不然就涼了。”
賀瓷歸仿若沒有聽見她這句話,還只是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
南燭被看的有些頭皮發麻,深吸一口氣開口:“對不起,阿瓷,我不該瞞著你,是我先違背了諾言,你罵我,吼我都行,你不要這樣,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害怕。
”
終于賀瓷歸開口了:“你當年一定很害怕,很疼吧。”
南燭一愣,她以為他會質問她,為什麼隱瞞,可沒想到他第一句開口竟然問的是這個。
很平淡的一句話,南燭瞬間哭出聲,帶著哭腔的顫聲說:“疼,阿瓷,很疼,也很害怕,我當時以為我要死掉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賀瓷歸強裝的冷靜分崩離析,上前虛擁住她,拍打著安慰:“不哭了,先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了再找你算賬。”
南燭止住哭泣,紅著眼眶看著賀瓷歸,反問:“剛剛阿瓷冷著臉不說話,是在生我的氣嗎?那阿瓷可知道你嚇到我了。”
“……”
不是,這發展方向不對啊,不應該是他生氣,然后她給我解釋嗎,怎麼成了她控訴我了呢。
看賀瓷歸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南燭沒忍住笑出聲來,結果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疼的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
“讓你嘚瑟,讓你調侃我,”
雖然嘴上說著欠欠的話,但手還是掀開被子查看她的傷勢。
沒看出來什麼,就按了鈴叫了醫生過來。
醫生檢查后只說了讓好好靜養,恢復差不多三個月以后再逐步練習走路。
南燭在醫院待了一個星期才被賀瓷歸,白伊他們允許出院。
到了家里后更像一個瓷娃娃一樣對待她,她表示很無奈。
她傷的是腿,又不是手,賀瓷歸每天給她喂飯是腫麼回事。
這次雖然重新經歷了一次,但這次迎接她的不是警察的盤問,不是獄友們的欺辱,那些讓她時常會一身冷汗醒來的噩夢,隨著這次手術消失不見。
她知道,明晚疼醒來的時候,不再是冰冷的房間,冰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