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她不太能理解顧輕延的腦回路,即便是他推的,她也不能把他怎樣,不是嗎。
為什麼要一直在她面前演戲呢。
車里的氣壓突然變得很低很低,變得極其壓抑。
壓抑的沈落似乎要窒息了。
“顧輕延,以后能離我爸爸遠點嗎?”沈落咬著唇,呼了口氣。
這話一出,顧輕延臉就瞬間冷沉:“你不信我?”
“我信你。但是我求你,離我爸爸遠點。有什麼火,什麼怨恨,都發在我身上。”沈落慘笑。
顧輕延嗤笑,這是信他嗎,明明就是不信他。
她認定了沈天華摔倒,是他推的!
顧輕延心里的怒火如即將噴發的火山,他一再克制著。
瘋狂地在馬路上飆車。
沈落當然察覺到了他的怒氣。
脾氣誰都會有。
誰沒有呢,她也是有的。
看到爸爸的輪椅翻了,坐在冰涼的地上。
她親耳聽到顧輕延輕蔑的嗤笑,說爸爸是老東西,在找死!
沈落也想發火,也想發脾氣!
她唯一的父親,被這麼對待,被這麼羞辱,被這麼不尊重,任誰都會接受不了。
可是她不能發脾氣。
她沒有資格發脾氣,她只是一個即將離世的癌癥晚期的病人。
主治醫生跟她說,要她保持好的心態,才能多活幾天。
可她怎麼能保持好的心態呢。
沈落放在膝蓋上的手掌蜷縮在一起,指甲陷入肉里,很痛很痛,只有這樣才能保持最后一絲清醒。
她想,她應該下車。
兩人的矛盾,一觸即發。
現在分開比較好。
“停車吧,我想自己下車回去。”沈落喃喃道。
顧輕延聽到這話,更來火,握緊了手里的方向盤:“外面還在下雪,你又怕冷,不怕被凍死?”
其實他是想讓沈落不要下車,外面很冷,會感冒。
沈落卻領會不到他的意思。
她嗤笑:“凍死不是更好。你給我準備的棺材和壽衣正好派上用場了。”
顧輕延被她氣到了,這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嗎?
他在關心她,她還不領情。
一腳剎車被猛地踩到底。
輪胎發出打滑的粗噶聲,刺痛著沈落的耳膜。
車子停靠在了馬路邊。
“那你去死吧!”
顧輕延的話,輕飄飄的傳來。
沈落解安全帶的手,瞬間怔住了。
愣愣的看著顧輕延的側臉。
他剛剛再說什麼。
他好久都沒詛咒自己了,她一定是聽錯了剛剛。
顧輕延見她半天沒動,在發呆,側過頭,冷冽的目光落在沈落那慘白,沒有血色的臉頰上,譏諷一笑:“你不是想死嗎?還不去?別去遲了,地底下沒有你的位置了。”
她沒有聽錯。
他的的確確是讓她去死的。
沈落眨了眨眼眸。
忽地一笑;“會如你所愿的。”
“死之前,記得叫我給你收尸。不必跟我客氣,我還是你名義上的丈夫。這是我應盡的責任。”顧輕延沖著她笑了。
死亡是多麼沉重的字眼呢。
顧輕延卻能笑的那麼云淡風輕啊。
沈落不是不識趣的人。
手指哆嗦的解開安全帶。
用了好幾次力氣,才打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
剛打開門,一股冷空氣就如刀劍一般,迎面撲鼻。
沈落剛關上車門。
顧輕延就毫不留戀地開車,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還用車輪胎帶起了一地的雪,洋洋灑灑地弄了她一臉。
沈落瘦削的臉頰,被凍得失去知覺。
她用手指一點一點的抹掉臉頰上的雪花。
看著一騎絕塵的豪車,慘然勾唇。
突然一口鮮血從喉嚨管爬了上來,噴灑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上。
雪地紅的觸目驚心。
沈落感覺她身體里的五臟六腑,各個器官都在瘋狂地打滾,又好似有一只大手在無情的拉扯,揉捏。
更悲催的是,她的手提包,剛剛被遺落到了顧輕延的副駕駛上。
她的止疼藥還在手提包里面啊!
好在她還有手機。
沈落此時此刻也顧不上和顧輕延慪氣了,忙掏出手機,找到顧輕延的電話,撥通。
電話一直在嘟嘟嘟地叫囂著。
沈落疼得淚流滿面,半蹲在地上,咬著干裂的唇。
她剛剛不該跟顧輕延斗嘴的。
接電話啊!
接電話啊,顧輕延!
電話響了整整一分鐘,因為沒有人接,電話被制止。
沈落不死心。
她不相信,她們好幾年的夫妻。
顧輕延會這麼絕情!
會這麼見死不救!
她又撥通了顧輕延的電話。
估計是她把他弄煩了。
這次撥通,電話沒有響到一分鐘,才幾秒鐘,就被對方掛斷了。
電話被顧輕延掛斷了!
她還是不死心,她又給顧輕延發短信:“顧輕延,回來接我!”
“要死趕緊死,哪兒那麼多廢話。磨磨唧唧。”
看到顧輕延的回信。
沈落握著手機,渾濁的眼淚啪嗒掉落在雪地里。
她甚至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了,因為身體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里的疼痛的。
沈落啊沈落,你想什麼呢。
你死了,顧輕延是最高興的人啊,他就能和他的程曉雪雙宿雙飛了,人家婚紗照都出來了,他怎麼會來救你呢。
可悲啊。
每次需要他的時候,最孤立無助的時候,都聯系不到他。
上次也是,鐘曉薇把她騙到斷橋上,想用報廢車殺沈落,沈落給顧輕延打了幾十個電話,也沒聯系到他,是程曉雪接的電話,他忙著和程曉雪顛鸞倒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