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凍得麻木,失去知覺。
顧輕延眼睫毛上,微微顫抖著。
凌晨的夜,很黑很黑。
雪下得這麼密集,模糊了他的視線。
磕了無數個頭。
下了無數次跪。
心里不斷地懺悔。
可他整個人,早就被凍得麻木了,又冷又餓。
啪嗒,啪嗒。
鼻尖的鮮血。
大顆,大顆地滴落在雪地里。
觸目驚心。
格外刺眼。
他終于能共情沈落了!
當初他在重癥監護室,被下了病危通知,她也是這樣祈求上天保佑他的。
那時,她的身體剛做了換肝手術。
身體虛弱至極。
原來雪地里下跪,磕頭,是這麼的冷。
這麼的寒涼。
原來失憶后的沈落,是這麼的愛顧輕延。
是他該死,是他不知道珍惜,把那麼愛她的落落給弄丟了!
現在他才能感同身受,曾經跟他做同樣事情的沈落,是何等的絕望!
她只是個二十多歲的病患啊!
顧輕延想到這些,心就沉痛萬分,寒風吹得他呼吸急促。
到了嶺山寺,天已經微亮了。
住持穿著袈裟,正在掃雪。
就看到穿著黑色大衣,面色沉冷,虛弱的顧輕延,踉踉蹌蹌地走了過來。
顧輕延虔誠地看著他:“主持——”
“讓老衲猜一猜,你是來為心愛的人祈福的?”主持眉毛,胡子都花白,他伸手摸著一縷胡須,微笑道。
顧輕延眼皮跳了下:“您知道?”
“前段時間,也有位女施主,來為他老公祈福。你是她老公?”
“是。”
“施主啊,上廟燒香,功利心不能太重。老衲可不敢保證,你喜歡的人,會有你當初的運氣。若祈福的人都得償所愿,老衲這小破廟早就名震四海,而不是淪落到香火慘淡。
”
“主持,我走投無路了。”
“很多事情,都是冥冥注定,萬法皆空,因果不空。或許施主和您喜歡的那位女施主,本生就夫妻緣薄。緣分盡了,強求不得。當初女施主來,老衲也勸過她,即便是她求得施主您醒過來,可能你們的結局,也不是她想的那樣。只是她執念太深,聽不進去。”
主持這話的意思,顧輕延如何不明白。大概意思就是,他和沈落的結局是注定的,再怎麼折騰,也只是通往結局的經過,略微發生改變。
而他們的宿命,依然沒有任何變化。
現在的顧輕延,和當初祈福的沈落,其實沒有任何分別。
他凝視著主持,沉聲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主持,我相信‘金誠所至,金石為開。’”
第432章 回頭,我在你身后
主持看著顧輕延,搖了搖頭,然后領著他到了寺廟的正殿。
顧輕延跪在高大而威嚴的,塑了金身的菩薩面前,磕頭,燒香,虔誠至極。
心里默默念道,只要沈落能醒過來,顧輕延愿意折壽十年。
立刻死去也可以,只要喜歡的人,順利度過此劫。
燒完香,他又請了平安符。
跟著主持的腳步,來到了后院。
大雪還在簌簌落下。
走到一顆巨大的古樹旁邊。
古樹被白雪覆蓋了枝條。
凜冽的寒風一吹,古樹上的雪條就瘋狂下落。
平添了幾分凄涼。
枝條上稀稀落落的掛著幾個符牌。
——希望顧輕延平安醒來。
顧輕延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平安符,上面寫著這樣的話,落款是:信女,沈落。
才過了多長時間呢,他們的符牌,再這里就重逢了。
骨骼分明的手指,把平安符,掛在了沈落的平安符旁邊。
然后又回到禪房哪個,抄經書。
主持給他看了,沈落抄寫的血經。
血跡雖然干了,卻紅的觸目驚心。
顧輕延看到厚厚的一本抄寫的經書,心就痛的難以呼吸。
原來沈落為他做了這麼多!
這得放多少血,才能抄出來這麼多。
“施主,老衲曾經問過女施主一個問題,如果她做了這麼多,你還是醒不過來,她應當如何?老衲現在問你這個問題。”
“那我陪她一塊兒死。”
“值得麼?情情愛愛,終究只是幻夢一場。”
“值得,因為我知道,她當初也跟我一樣的選擇。”
“……”
主持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禪房,然后關了門。
顧輕延扎破手指頭的皮膚,用另只手,擠著指腹里面的殷紅鮮血,鮮血啪嗒啪嗒的往硯臺上落。
而后拿起毛筆,筆尖蘸著赤紅,在空白的書本上,一字一句地抄寫。
指腹很疼很痛,像是無數只螞蟻在狠狠地撕咬。
但這些都沒關系。
只要結果是好的,一切都值得。
沈落,醒過來吧。
世間沒有你想的那麼冰冷,那麼絕望。
春天的花兒就要開了。
穿著你最喜歡的漂亮裙子,去我們曾經的大學校園,踏青,騎單車,這不好嗎。
曾經你怪我工作太忙,沒空陪你旅行,逛街。
現在顧輕延有空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下所有的事情,陪你環球旅行,陪你逛街,陪你看電影,陪你吃你愛吃的小吃。
當然,如果你不愿意,如果你還是想看我早點死。
也可以的。
顧輕延就從你的世界,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退出。
言墨塵應該很愿意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落,你是沈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你走了,沈氏又該怎麼辦呢?
沒多久,我也要走了。
你爸爸一輩子的心血,又該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