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夫人恢復記憶啊,可這不是沒辦法的事情嘛。夫人那麼喜歡顧總,您這樣打他,夫人在天上也會不安息的。”
“顧總甚至告訴我,半年后,夫人若是選擇您,不許我阻止你們,還讓我成人之美。顧總沒有你想的那麼壞。你能體諒夫人,怎麼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們家顧總?夫人和顧總離婚前,你們倆就沒什麼邊界感,顧總是個男人,他也會吃醋,也會心疼的。言總啊,將心比心吧,別在當事后諸葛了。”
“事情變成現在這樣,都不是我們大家想看到的。您也不想夫人,走得不安心,對吧?”
言墨塵一聽這話,握著的拳頭,漸漸放松。
那個傻女人,的確是沒心沒肺的愛慘了顧輕延。
他不想她走得不安心。
顧輕延卻根本不領劉特助的情,冷笑:“誰讓你對言總無禮的?”
“顧總——”劉特助回頭。
顧輕延瞪著他:“跟言總道歉。”
“我——”
言墨塵卻插話道:“道歉就不必了。顧輕延,你打算發癲到什麼時候?沈小姐已經死了,她應該趕緊火化,入土為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死了都要被你折磨,都不安生。”
“我只是想她活過來。”他苦笑。
“她活不過來了!醒醒吧!今天沈小姐必須去火葬場火化!我身為她的朋友,有必要讓她安安心心的上路!”
言墨塵瞇著眼,冷聲發問:“你是自己送,還是我幫你送?”
“我親自送她去。”
沈落的遺體,被醫護人員,從重癥監護室里推了出來。
可能是掛水的原因,或是儀器治療的緣故,她整個臉,整個人都是浮腫的。
遺體剛推到醫院門口。
言墨塵安排的靈車,就開過來了。
殯儀館的人,穿著黑色衣服,帶著一次性手套,神情肅穆地把沈落的遺體,抬上了靈車。
顧輕延跟著靈車走的,他坐在后排的位置,劉特助擔心他,坐在了副駕駛。
而言墨塵是自己開車前往的。
“顧總,您怎麼這麼聽言總的話了?”劉特助挺吃驚的。
顧輕延抬了眼皮,雙手交叉著,放在膝蓋上。
他突然想到了他剛到嶺山市,主持跟他說的那番話。
——很多事情,都是冥冥注定,萬法皆空,因果不空。或許施主和您喜歡的那位女施主,本生就夫妻緣薄。緣分盡了,強求不得。當初女施主來,老衲也勸過她,即便是她求得施主您醒過來,可能你們的結局,也不是她想的那樣。只是她執念太深,聽不進去。
原來主持早就看透了,她們的結局,怎麼折騰都是改變不了的。
只是他看不透,沈落也看不透。
他和沈落的緣分,已經盡了。
盡了,就必須得散了,哪怕他很用力地想要握住最后一絲希望。
曾經的顧輕延,根本做不出如今瘋癲的事情來。
下跪,祈福,割肝救妻,放血抄經,念經,掛平安福。
這些都是他視為最腦殘,最不屑的。
他為了沈落,已經瘋癲成這樣子了。
是啊,祈福有用,要醫院干什麼呢。
他真是病得不輕。
“顧總,您沒事吧?”劉特助透過后視鏡,不安地看著他,幾天不見,顧總又消瘦了很多,黑眼圈也更重了。
顧輕延回過神,抬了眼皮,和劉特助關心的視線相撞,他反問:“你信命麼?”
“?”
他信了。
曾經的他,會認為人定勝天。
可在沈落這個事情上,他信命了。
有情人,總是有無窮無盡的災難,總是陰差陽錯,走不到一塊兒去。
這不是命運使然,又是什麼呢。
佛說,相逢是緣,有孽緣,也有善緣。
而他處心積慮地接近沈落,就是孽緣的開始。
種下了惡的種子,他竟然期待,強求她們之間能開出善終的果實來?
多麼滑稽,可笑。
顧輕延眼神疲倦,又透著空洞,少了平日里的銳利和肅殺。
“不是聽言墨塵的話。是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我總是那麼自大,強制性地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夫人的身上去。換肝手術是這樣,這次又是這樣。夫人醒過來了又如何呢,她還是會一心求死。”
“我從未真真正正地尊重過她,這一次,我想尊重她的意愿。如果能活得下去,誰會走那一步?她的心,已經死了。”
第434章 帶沈落的骨灰盒回家
活著的時候,沒讓她舒心。
死了,干嘛還要給她添堵,為難她呢?
到了火葬場。
他看到沈落被抬到焚燒室,即將放到了爐子。
顧輕延的心態,到底是不夠那麼強大的。
他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沈落的身體,被熊熊大火一點一點地吞噬。
所以他起身,從焚燒室里出來了。
天陰沉沉的。
雪還在下。
他伸出寬厚的掌心,雪花便落在了他的掌心。
雪花很小很小,晶瑩剔透的,棱角分明的。
落落生前最喜歡雪了,他記得她說過,她之所以叫沈落,是因為出生的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雪。
岳母又最喜歡雪,岳父就愛屋及烏,取了沈落這個名字。
出生下雪,離開人世,也在下雪。
這是天意嗎。
大雪模糊了視線。
顧輕延掏出一根煙,銜進薄唇。
低頭,正要打火。
寒風吹滅好幾次打火機的火。
打了好幾次,指尖的煙才被點燃。
狠狠抽了口煙,今天的煙很澀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