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這麼單純,她該怎麼辦呢。
復雜的情緒,還摻雜了幾分害怕,心虛。
落落失憶了,是個定時炸彈。
他死后,她想起他,如果已經恢復了記憶,應該會恨死他吧,想到他,應該會惡心得想吐吧。
他不配,他的手上,沾滿了她家人的鮮血。
又怎麼配得到她的愛呢。
眼眶猩紅,穿著病號服的身體,顫抖地篩糠。
喉嚨更是酸澀得不像話。
悔恨的,無奈的,愧疚的,無助的眼淚,從腥紅的眼眶,瘋狂砸落。
落在輸液的手背,白色被褥上。
他怕落落買粥突然回來,發現他情緒不對勁,所以他一把扯掉了手背上的針頭,走出了病房。
乘坐電梯,走出醫院。
漫無目的地走著。
抬眼看去,瓦藍瓦藍的天邊,被殘血似的夕陽染紅。
顧輕延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腳下一雙拖鞋。
一陣風把翠綠的葉子,吹到了他面前。
顧輕延掀了眼皮,粗壯的樹干,枝條被修剪得整齊,很好看,發出嫩綠的新葉。
目光所及,皆是春意盎然,充滿著生的希望。落在他眼里,卻是別有一番凄涼在心頭。
第500章 哪怕是為了我,求你堅強點
顧輕延繼續走著,走到一處復古的亭子旁。
亭子附近,是一樹,一樹的櫻花。
花瓣白中透著點點粉嫩,微風襲來,如一場花瓣雨,洋洋灑灑的在空中飄飛。
顧輕延伸出慘白而寬厚的掌心,花瓣落了下來。
他忽地想起,在大學校園時了,櫻花是學校校園的行道樹。
他騎著單車,在櫻花雨里穿過。
沈落坐在后排,她幸福地大喊:“顧輕延和沈落,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
“這是校園,你低調些。”他當時有點尷尬。
可她卻幸福地挽起唇角:“為什麼要低調?喜歡就要大聲說出來啊。顧輕延,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沈落的人了,剛剛我那是宣示主權。”
想到往事,顧輕延竟生出一絲甜蜜。
他本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內的,可現在想來,他擁有再多的權勢,財富又能如何。
只是命運的螻蟻。
再多的財富,一天也只能有二十四小時。
潑天的富貴,他都買不來他和落落重新再來的機會。
滾燙的熱淚,從眼眶洶現,滑過臉頰。
悲拗再上心頭,終是忍不住,這里沒有人,他沒那麼多的顧及。
崩潰大哭。
酸澀再喉嚨暗潮洶涌。
他該死,他是真的該死。
死一百次,都不足以贖清他身上的罪孽。
岳父岳母,落落,沈家,何其無辜。
他因為仇恨蒙蔽了雙眼,沈家對他有提攜之恩,卻落得這麼個下場。
而真正的兇手,被他包庇了這麼久,這麼久。
顧輕延坐在涼亭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爸,媽,我們恨錯人了。我們報錯仇了。”
他該怎麼辦。
已是半只腳踏入鬼門關的人了,他不怕死,他也該死。
可他要怎麼贖罪,他要怎麼護著落落。
半個小時后。
他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聲音很像落落。
他又是感動,又是高興,又是心酸。
怕落落看到他現在這樣,他忙抬起手,胡亂地擦掉臉上的淚痕。不能哭了,不能再傷心了。
顧輕延,你不能讓落落擔心,你知道嗎。
強行咽下心里的酸楚。
“顧輕延——”
他聞聲,抬了頭。
一身紅裙子的沈落,急急地向他奔跑了過來。
她身后的殘陽,映襯在天際,如一副唯美的油畫。
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夕陽要落下了,他又何嘗不是呢。
沈落的臉頰上,是明媚的微笑。笑容透著藏不住的幸福。
她看到他,再大的氣,都消了。
忍不住咧開嘴唇,想笑出聲。
微風吹起她的發絲,她裙子的衣角。
櫻花雨落在她的頭發上,肩膀上,阻斷了他們的視線。
顧輕延站起身,走了過來。
正要說話,沈落的手機就響了,她接了電話:“劉特助,我找到他了。好,我這就帶他回來。”
落落再關心他。
顧輕延千瘡百孔的內心,莫名地感到溫暖。
人就是這樣,經歷了太多的苦楚,只要有一絲絲的甜,就會填補滿以前所受的苦。
挽起唇角,這個細微的舉動,讓沈落看了火大。
明明她剛剛已經不生氣了,可看到他引以為傲的小表情,她又來了氣:“顧輕延,你再鬧什麼?”
“落落,我沒鬧。”顧輕延說話很溫和,寵溺地看著她。
她冷笑:“那你跑這來干嘛?你是個病人,你不知道嗎?你的液體都沒輸完,你就跑出來了?我們有多擔心你,你不知道嗎?顧輕延,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之前,能不能動點腦子?還是說,你就是想讓我們擔心?”
他跑出來,只是因為病房太壓抑。
今天知道的事情,他還沒消化。
顧輕延心里有事,也沒說話解釋。
跟著她往住院部走。
她還在氣,一個人在前面走著。
顧輕延看著她的背影,眼眶不禁又紅了。
他好像做錯事了,應該先來醫院查清楚病情的,而不是先招惹她。
骨髓應該是找不到了,生活不是電視劇,沒那麼多的巧合和意外。
找到了,他身體情況,又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如果落落的時間,浪費在他身上,他一旦倒下,沈氏到了她手上,董事會的人也不會讓她輕輕松松坐上那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