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以洲又叫了句,往前挪了幾步。
“我讓你回房去睡覺!”衛子山攛了口氣吼出聲,氣息瞬間又虛了,“都去吧。”
起身往樓上走。
身后衛以洲被程柳絮拉起來,又叫聲:“爸。”
衛子山駐足,可沒回頭。
衛以洲上前兩步,聲帶因壓抑而顫抖:“爸,以前你總說,我是男人,要有擔當,可這幾年我一直逃避你,我知道錯了,我認,但染染一直很聽你的話,你不說只要她快樂就夠了嗎?那麼現在,她快樂嗎?”
“睡去吧。”衛子山低咳幾聲,上了樓。
夜深了,衛子山依舊在書房坐著,眼前來回閃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隱約間,他猛然發覺這麼多年來,他努力維持的家反倒不像個家,妻子,孩子,似乎都與他越來越遠,他試圖去抓,可怎麼都抓不住。
程柳絮安撫完兩個孩子后,泡了杯安神茶進來。
“還沒睡?”衛子山抬眸,聲音很低,明顯中氣不足。
程柳絮斂著眉走過去,輕手搭在衛子山肩頭,“子山,我看你今天有點反常,怎麼了?”
“沒什麼?”衛子山笑了,在妻子手上輕拍幾下,“放心吧。”
“小洲那孩子性子直,你知道的,別跟他置氣了。”
“自己兒子置什麼氣?”衛子山笑了。
“這幾年小洲幾乎沒回來過,再這樣下去你們父子真要斷了~”
“我有分寸。”衛子山低聲道,“你別擔心了。”
程柳絮嘆口氣,見衛子山低著頭,臉色蒼白,不由擔心:“你臉色不太好,要不叫醫生來看看?”
這份陌生又熟悉的關懷聽的衛子山心頭發軟,猛然捏著妻子的手,“小絮,我真的錯了嗎?”
“你愛他們沒錯,可不該這麼逼孩子。
”程柳絮柔聲嘆口氣,手任由他捏著,“染染說的對,他們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不可能無條件服從你,你也年輕過,不能妄想他們在那樣的年紀就有你現在的經驗~”
衛子山低著頭,再次沉默了。
程柳絮在他肩頭輕輕捏了幾下,見他難得失落,安撫句:“你讓孩子生活的太壓抑了,他們才想要逃開你,但他們還是愛你的~”
“你也覺得壓抑?”衛子山抬頭,看著妻子,眼里流露出那份一直被他埋藏在心底的珍惜和挽留。
程柳絮撇開頭,“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衛子山松開手,嘆息間笑了,“行了,去睡吧,我沒事。”
程柳絮輕嘆幾聲,從書房離開。
衛子山又坐了半晌,許久起身,眼前一摸黑,整個人突然跌在椅子上,暈睡過去。
自那次分別后,顧孟生再次接到衛以染電話的時候是凌晨。
白天海關那邊來消息,說差個材料,補齊要是沒問題就可以把東西拉走,顧孟生忙著手續的事,加之兼并其他采砂場,忙得不可開交。
他剛休息不久,手機震起來。
起初他沒打算接,但那邊不依不饒,他了解她的性子,于是穩穩心,想了幾句寬慰話,按下接聽鍵:“喂。”
那邊啜息一陣,聲音小小的:“生哥。”
周遭安靜異常,顧孟生心里咯噔一下,“怎麼了?”
“我爸爸住院了,你能來看一下嗎?”
顧孟生聞言倏忽起身,拿起辦公椅上搭的外套往外走,“把地址發給我,我現在過來,你別急。”
“我不急。”衛以染擦擦眼淚,因哭的太久眼睛干澀發疼,“你也別急,路上小心。”
掛斷電話,顧孟生開車趕往醫院。
凌晨街上沒什麼車,不多時他就到了。
手術室外,衛以染陪母親坐在長椅上。
另一邊,衛以洲垂著頭,看不清情緒。
顧孟生過來時,手術室亮著燈,走廊氣氛低沉。
他放緩步伐,看著長椅上的人,眉頭不覺皺緊。
她瘦了很多。
他心里抽動幾下,低聲叫了句:“染染。”
衛以染抬頭,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一下子垮了,“生哥。”
顧孟生半蹲在她身旁,給她擦擦淚,可手指剛碰到眼泡,她下意識縮了下,疼的嘶了聲。
“出了事就會哭?”顧孟生笑了,轉而揉揉她臉蛋,“別哭了,眼睛都破皮了。”
衛以染點頭,摟著母親程柳絮,她這會兒精神也垮了,眼睛通紅。
“等醫生出來再說,事兒沒定,先別急。”他安撫句,捏捏她的手,“陪著阿姨。”
衛以染點頭。
顧孟生笑笑,轉身走到旁邊去看衛以洲。
衛以洲始終低著頭,壓根沒注意到身邊來人。
顧孟生喊了他幾聲,見人沒反應,又蹲下去捏他的肩,輕晃了幾下,衛以洲才抬頭,神情恍惚,喉間溢出聲音:“生哥。”
顧孟生瞧出他臉上有淚痕,沒多言,只是捏在肩頭的手力重了點。
兩人這樣維持許久,顧孟生打算起身,衛以洲猛然發力,伸手握在他腕間,一開口聲音便極度不穩:“我跟他吵了一架。”
抬頭,眸間猩紅濕潤,“他是被我氣進醫院的。”
頭再次埋下去,松開顧孟生胳膊,猛然狠狠朝自己頭上拍打,“我真他媽不是個東西!”
顧孟生看著,心里那滋味兒也不好受,可他得撐著,于是拉住衛以洲,低聲吼句:“跟你沒關系。”
“我爸要是出不來怎麼辦?”他哭了,眼淚鼻涕混然一體,顧不得形象,不斷罵自己:“我就是個混蛋,沒擔當,沒勇氣,我根本不配做他兒子!”
說話間給了自己兩巴掌,聲音清脆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