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什麼?”
墨祁羽答不上來,因為顧南卿的問題的確是他應該考慮的。
“懲惡揚善、劫富濟貧,是俠義;上陣殺敵、血灑邊疆,是忠義。”
顧南卿拿起地上的干柴火,抱在懷里,朝小路走去,邊走邊聽她道:
“世子爺一直在說北疆之行有多兇險,在講靈先生和阿音有多耽誤我們,可事實真的如此嗎?請世子爺放心,南卿既然愿意帶上他們,便會為他們作保。”
“世子爺,南卿不求你把他們當做朋友、戰友,不求你將后背交付于他們,只希望你莫要再說些什麼別的話讓他們心生嫌隙了。”
“畢竟,他們對于南卿來講,都是有用的。”
“我沒有什麼計劃,世子爺,你也不用配合我什麼。”
顧南卿停下步子,回頭看著呆在那里的墨祁羽,勾了勾唇,道:世子爺,“不早了,回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墨祁羽看著顧南卿,忽然不知道要怎麼去看待她。
她不僅僅是寒冰匕首,還是一面鏡子,在她面前,自己竟然如此愚不可及。
而在顧南卿的眼里,墨祁羽不過是一個養尊處優、心存善念的少年。
有些話,點到為止。
等到顧南卿和墨祁羽回來的時候,火堆旁邊就只剩公子靈一人了。
姜音睡下了。
公子靈看著顧南卿,欲言又止。
墨祁羽本想進帳篷里,可剛走到門口,忽然就面色煞白、冷汗直流。
猶豫再三,這才哆嗦著轉身走向公子靈道:“靈先生幾時睡呢?”
顧南卿本來在加柴火,聞聲動作一頓,也抬眸看向公子靈,道:“靈先生傷勢未愈,當不宜久坐,早些休息吧。”
公子靈眸光落寞,點了點頭,彎腰拿了一點火星照明的木塊就跟著墨祁羽進了帳篷。
顧南卿一人坐在火堆旁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孤獨、寒冷,她都快忘記什麼是溫暖了。
就算是面前熊熊燃燒的烈火,它傳過來的熱浪在顧南卿這里也是冰涼一片,如她的心一般難以焐熱。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利用。
阿娘利用她,困住爹爹。
就連救她出水火的太子殿下到死也都在利用她,金羽衛?呵……顧南卿笑了,自嘲的笑了。
還有墨塵翎,原來四年伴讀,所有的美好回憶之下,都是謊言。
護法大人?護的是誰?護的還是他。
她用三年,泯滅掉所有的情感成為金羽衛里可以正大光明說話的人,自以為觸碰到了所謂的權利,卻還是被蒙在鼓里,替他人賣命。
偏偏墨塵翎在她面前又是那般脆弱、溫柔,讓她不舍訣別。
誰曾想,這般溫柔夫人善念背過她,卻將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都算計在內。
一切一切的原因是,他想活。
他想活,別人就不想活了嗎?
若非姜音刻意引誘他們來到滄軒閬苑,若非墨塵翎按耐不住性子與她相認,若不是他們演技拙劣……演技拙劣?顧南卿微微愣住,她突然意識到,
墨塵翎演了這麼多年的戲都毫無破綻,怎麼如今就被她給發現了?這破綻是他自己暴露的?
得出這個結論后,顧南卿又朝火堆里加了許多柴火。
大片的火光落在她的臉上,模糊動人。
倘若墨塵翎如此復雜,那父親出事真的和他沒有關系嗎?
她這七年,殺的所有人都是傳說中的那位主所下的命令,她本以為,那個主是太子。
但如今種種跡象表明,這位高高在上的主是身患惡疾的皇孫。
也就是說,她顧南卿成了墨塵翎的一把好刀,替他殺人、為他賣命。
哦不對,不僅是刀、還是藥。
火燒的越來越旺,顧南卿的血卻是一寸一寸冷了下來。
爹爹,為何阿卿逃不脫這圈套呢?
若是我功勛在身,是不是就能自由的騎馬、打獵、喝酒呢?
夜色繁重,寒霜哀愁,雪色蓋了山林一晚,被初升的暖陽掀開羞澀。
四人一路北上,又趕了許久的路。
這一路上,顧南卿待公子靈極好,下雨便為其撐傘,下雪便為其加衣,但二人之間卻涌動著些別的讓人難以琢磨的東西。
客套、生分?
讓人摸不透,總覺得太奇怪了。
顧南卿話極少,公子靈也是,這一路上最多的就是姜音和墨祁羽的聲音。
而那夜過后,墨祁羽待姜音和公子靈的態度也肉眼可見的變好了,一路上竟也能打趣說幾句話。
而顧南卿和墨祁羽卻是鮮少說話,中間像是隔著什麼似的。
“前面這座山頭叫閆虎山,也不知是否如傳聞中所講會有幾只大老虎守山?”
墨祁羽一身玄色長袍,依舊是半束發,耳后的小辮子還用紅珍珠繩纏住,發髻之上簪了一支碧玉簪子,脖子上掛著純銀的鏈子。
姜音聽到墨祁羽這話,疑惑道:“我怎麼聽別人說,此地匪盜猖獗呢?”
“哦,竟然是這樣嗎?”
墨祁羽騎著馬,眼神卻有意無意落在顧南卿身上,嘴上還打趣道:“若是真的匪盜猖獗,只怕得沖我來。”
姜音聽了咯咯笑了兩句,道:“那可不是,就你穿的最花哨。”
公子靈也淺淺勾了勾唇角,再看顧南卿,依舊是那副冰冷樣子,仿佛沒有什麼能入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