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打芭蕉,瀟瀟灑灑,青蛙從池邊爬起,躲在岸邊礁石上。
屋內一股淡淡的籬落香,清靜自然,燈火曖昧。
公子靈輕聲道:“過了涂州,便是真正的北疆邊境,卿卿是何想法?”
顧南卿落子,道:“自然是找出作妖的小鬼,丟進閻羅殿里,扒皮抽筋。”
公子靈繼續道:“北疆六城,不是好啃的骨頭,更何況倉、槐二城叛變,堵塞要塞,顧家軍向來排外,就算你是顧逸風之女,只怕……”
公子靈沒有繼續說后面的,顧南卿卻曉得,她是父親的女兒沒錯,圣上可以因為這一點派她前來承襲父親職位,但顧家軍可不會因為這一點就接受她為主將。
北疆的狼王,不是那麼好當的。
若是哪里做的不甚妥當,只怕會落得個被人吞吃入腹不見骨頭的下場。
想著想著,頓時覺得口干舌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那盞茶,“雨前龍井。”
公子靈緩聲道:“從前,你愛喝的。”
顧南卿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倒是上乘。”
室內香氣繚繞,絲絲縷縷糾纏不清。
顧南卿看著棋盤上錯落的棋子,手中的白棋抬起又放下,將落未落,道:
“至于北疆,我自有辦法。”
“卿卿。”公子靈再度出聲,他“看著”顧南卿垂下的眼眸囑咐道:“去了北疆,尤其是顧家軍營,萬事小心。”
又是幾個來回,期間顧南卿一度以為公子靈的眼睛已經好了,但她抬眸去看,那人瞳孔渙散,無法聚焦,他的棋法當真精進如此?
顧南卿不信,她本想隨意下下的,但既然公子靈都可以聽聲辨位,那她也就不藏著了。
只見顧南卿接下來的走棋險而疾,沒有半點章法,不消片刻就將公子靈的棋殺的個片甲不留。
公子靈只微微揚起嘴角,寵溺笑道:
“卿卿,你的棋法和以前一樣。”
“嗯。”
“你輸了。”
顧南卿抬眸,長長的睫毛掃去一片冷色,她挑了挑眉,就這樣定定看向公子靈。
“你的眼睛好了。”
顧南卿篤定道,沒等公子靈回答,她就接了下一句:
“你騙我。”
公子靈唇角微微揚起,他的手還放在棋盒上,避重就輕道:“你這棋法倒是殺意頗重。”
顧南卿未語。
“和你這個人一樣。”
“什麼時候好的?”顧南卿不愿與他掰扯,追問道。
“流水鎮時,你吻我的時候。”公子靈抬眸和顧南卿的視線對上。
渙散的眸光聚在一處,眼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他就坐在那里,一身白衣,墨發散落,宛若天上云。
顧南卿臉色微變,窗外風雨驟烈。
她開口欲說什麼,卻被公子靈打斷。
“卿卿,你心里并非沒有我對吧。”
公子靈眸光炙熱,眼里是藏不住的癡戀貪慕。
顧南卿聽著窗外雨聲,心里更煩躁了。
“墨塵翎,”她忽然出聲,似乎是想堵住墨塵翎接下來的話。
道的也是墨塵翎,而非公子靈,他當然知道,她這是在提醒他。
言多必失,這多年起伏她早就看透了一切。
今時今日,縱然這室內只有他們二人,有些話,也是斷斷講不得的。
“卿卿……”
就在公子靈開口的一剎那,顧南卿忽然覺得天旋地轉,腳步虛浮,渾身沒有力氣,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都不敢相信,公子靈竟然對她下藥。
“墨塵翎,你……”
“卿卿,早些休息,你累了。”
公子靈放下茶杯,面色平靜,眼里更是半點波瀾都起不來。
他起身,走到顧南卿身邊,將她的頭飾散掉。
眸光又不自覺的看向那被包好的水晶蓮糕糕,眸間多了幾分嫌惡。
隨后又將目光移向顧南卿,滿是珍惜愛戀和小心翼翼。
她的頭發如一襲墨色傾泄,白皙的面孔精致如畫,公子靈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脖頸。
卻只是愛戀的撫摸,他的眸光逐漸深沉、晦暗,讓人琢磨不清。
他喃喃道:“縱然知曉,我這般做不好,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別的與你單獨相處的法子了。”
“流水鎮,是你先吻我的。”
“卿卿,這遭是你先來惹我。”
他將她攔腰抱起,朝榻上走去,將她放下后,又取來干凈的帕子為她擦臉。
此刻,墨祁羽正拉住婆婆,追問:“婆婆,你可看見與我們一起來的那位姑娘了。”
婆婆只道:“夜色漸神,風雨又大,姑娘恐是尋了個偏僻房間睡去了,公子也早些休息吧。”
墨祁羽聽見婆婆這麼說,也不好再多問,“婆婆辛苦,早些休息,晚輩叨擾了。”
隨后便撐著傘又走了。
墨祁羽今夜也不知怎麼了,就是迫切想要找到顧南卿,他想了想,顧南卿于他來講,并不是什麼別人。
他與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未婚夫妻。
他摸上自己脖間的青玉觀音,輕聲道:“卿卿,我怕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他想著,若是找不到顧南卿,便去尋公子靈。
公子靈的傷不知好些了沒,同他聊聊天也是極好的。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對他,有些敵意,說不清道不明的。
他今夜,當真是閑的。
人心中有了去的地方,這腳步也就愈發快了。
風中枝葉被雨打的不知方向,墨祁羽東拐西拐終于是找到了。
室內一片靜謐,就連燭火都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