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石白將孫瑩瑩拽開,揮刀砍向李知禮。
李知禮避閃不及,右臂的袖子被刀扯了下來,露出了右臂,匆忙之間,石白恍惚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他的右臂上有一坨青色的胎記。
石白微微頓住,一臉驚訝。
“你的手上為什麼有這塊胎記?”
話音落地,就被稍后趕來的墨祁羽刺穿了胳膊,他怔怔看著李知禮,任憑墨祁羽將他擒服。
他跪在地上,整個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氣精魄。
“十年前,立春夜,你在哪兒?”
李知禮看著石白,面上也很是疑惑,不過片刻后,他就恍然道:“那夜,我上山采藥,有人家失火,你是那個少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白仰天大笑,“原來竟是如此。”
顧南卿來到公子靈的房間,卻沒有看到半個人。
她心中莫名漏了一拍,而后便聽見姜音撕心裂肺的哭聲。
糟了。
等她來到前院的時候,就看見姜音抱著斷琴癱在地上,整個人失了力氣心魂。
琴,斷了。
這琴,是姜音的命啊。
顧南卿看向那始作俑者,臉色冰冷。
冰冷的話語落地,石白依舊失魂落魄,他看著李知禮,心中某處像是被挖空了。
“你全身的傷都是我打的。”
“我親手把你丟進了斗獸場。”
“我今夜來此,是要殺你。”
李知禮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他靠在一側的柱子上,看著石白,心里猜了個大概。
孫瑩瑩聽說過十年前立春夜的那場大火,如今再看石白的反應,開口道:“真相如何,去問公孫不筱便知。”
姜音的啜泣聲從未停下,石白這才緩緩看向她。
“對不起,音音姑娘。”
雖不知這琴背后代表著什麼,可石白知道,自己對不起這個女子。
姜音聞聲抬眸,在看見與朝羽七成像的石白時,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你為什麼要毀琴?”
面對姜音的詰問,石白羞愧的低下了頭。
而顧南卿卻是提著他的衣領,將他拽起來,冷聲道:“你做了一件極其愚蠢的事情,而在不久的將來你將付出代價。”
姜音小心翼翼將古琴殘骸收起,然后走到石白和顧南卿身邊說:“還請顧姑娘解決好一切后將石白交給我。”
然后便抱著琴的殘骸回了自己的房間,身上的扇子滑落在地,上面寫著“狗吠世人”四個字。
墨祁羽看著姜音的背影,攥緊了拳頭,自責道:“都怪我,要不是我一時大意,怎會讓他鉆了空子。”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瞬間引起了眾人的警覺。
孫瑩瑩輕聲道:“諸位莫怕,我去看看。”
她出了門,看見滿院的尸體,內心不禁長嘆一聲。
透過門縫,她看見了一些熟人。
那是她開私塾時的學生,往日種種浮現在眼前,其中有不少還因在她這里上課而被她連累過。
那領頭的綁著麻花辮的姑娘叫趙三娘,當初護她護得最厲害,她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被那一個墨色的“賤”字晃傷了眼,想都不用想,便知這是公孫不筱的手筆。
她打開門,道了一句:“三娘。”
趙三娘看見孫瑩瑩,激動地哭出了聲,“老師。”
身后大大小小三十余女眷也是齊聲道了一句:“老師。”
孫瑩瑩看著她們的臉上多多少少被人刻了字,目露悲愴,“是我,是我害了你們。”
趙三娘急忙扶著她,雙手相握的那一刻,孫瑩瑩才看清她袖子上的鮮血,她急忙攥緊她的手,關切問道:“發生了什麼?”
“老師,你不知自己被公孫不筱那個狗賊帶走,我爹便用二兩銀子將我賣給了城南的殺豬販子李六,他生性好賭,家中錢財被他揮霍殆盡,討債的上門沒了法子,他便要將我賣去,今早要不是遇到這李家藥館的少年出手相助我只怕是完了。”
孫瑩瑩知曉墨祁羽今早的所作所為,但她沒想到,他救下的人里竟然有三娘。
“可是,就算那公子將李六打了一頓,他依舊賊心不死,今夜更是將那些人帶進了屋子,欲強了我。”
說到這里,趙三娘還是哭出了聲,那些男人的身影還在腦海中不斷重現,宛若鬼魅。
“我萬不得已,拿起了剪刀,我殺人了,老師。”
她啜泣著,孫瑩瑩聽罷心中某處疼的厲害。
“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
孫瑩瑩看向其他姐妹,她們哭訴道:
“自老師走后,爹爹便醉酒打死了娘。”
“我相公日日夜夜不停打我,我害怕。”
“我也是。”
“老師,我怕。”
“他不把我當人,他把我的女兒賣了。”
……
孫瑩瑩逐漸握緊了拳頭,眼角劃過清淚,她高聲道:
“索羅城自古便對女子苛刻,他們不讓女子讀書練武,說這有傷風化。他們不讓女子上床睡覺,說腌臜之物當睡草席。他們不讓女子拋頭露面,說這是勾引人。他們甚至女子出入走正門,說影響家族氣運。他們憑什麼這麼說呢?他們憑什麼站在女子的血骨之上嫌惡女子呢?只因為他們是男人?這簡直可笑。”
孫瑩瑩的聲音振聾發聵,就這樣跌進所有人的心里,包括顧南卿、包括石白、包括墨祁羽。
只聽她下一句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