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風雨聲瀟瀟,時不時傳來尖叫聲,公孫不筱面如死灰,遂淺淺勾了勾唇角,他自知大勢已去,遂笑道:“十年前,我放了一把火,燒了一戶人家,我看見那夫婦在火里掙扎、哀嚎,拼了命的朝屋外爬,拼了命的將自己的孩子送出去。”
“我甚至有些羨慕那個孩子,怎麼就如此好命,他的父母竟然如此愛他。”
“石白。”
公孫不筱從書架后緩緩走出,微弱的光落在他的臉上,襯得他宛若妖魔一樣。
他神色癲狂,長發散落,像是從地底爬出來的惡鬼。
石白緊緊握著拳頭,眼里布滿了血絲。
“我羨慕你,我父親他不喜歡我,他很喜歡李知禮,小時候,我難免被他拉起來同李知禮比較,可我跟李知禮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子,我怎麼能比得過他呢?”
"那天,父親說李知禮孝順,說我蠢,甚至還給我上了家法。"
“當鞭子落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就想弄死李知禮。”
他語氣淡淡,絲毫不為自己的罪過愧疚,只是在說李知禮時格外陰狠低沉。
“可這一切與我的家人有什麼關系呢?”
石白怒吼。
“有關系,”公孫不筱反駁道:“你要知道,倘若不是李知禮,我就不會生氣去放那把火。”
“強詞奪理。”
石白實在不解公孫不筱的行事,他舉起刀,朝公孫不筱身上砍去,可有人比他更快。
顧南卿揮手將公孫不筱打暈,清亮的眸看著石白道:“他罪不可恕,必死無疑,但不是現在。”
石白跪地,堂堂七尺男兒竟紅了眼:“顧姑娘,我竟然幫著殺父仇人為禍多年,我有罪,我無顏茍活。”
話罷竟然舉起刀準備自戕。
揮刀而起的那一刻,顧南卿的軟劍與之相碰。
哐當一聲,刀滾到了地上。
“石白。”
顧南卿垂眸看他,渾身上下都透著涼薄。
“死的確可以解決許多,但活著更難。你還虧欠許多人,李知禮、孫瑩瑩、索羅城的百姓、在公孫不筱手下枉死的人,索羅城即將易主,百廢待興,你今日若是執意去死,我也不攔你,但你若愿意誠心誠意為這索羅城做事,我想那會更好。”
“更何況,姜音的琴被你壞了,那對她很重要的。”
石白跪在地上,心中某處被挖空了。
就在顧南卿說完這些話后,他緩緩抬起頭,道:“有一個秘密,我連公孫不筱都沒說。”
孫瑩瑩找到顧南卿她們的時候,石白正好押著公孫不筱跟在后面。
她見此,也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公孫不筱,再無別的話。
只是公孫不筱此人,著實可恨。
他于眾人面前,辱她清白,更把這臟水潑到李郎身上。
還把李郎害成那個樣子!
更有,這身后百位姐妹的委屈。
還有……孫瑩瑩想起那西閣之景,心中涼意翻滾,連帶著看公孫不筱的目光都不善了。
“顧將軍。”
孫瑩瑩走上前,到顧南卿耳邊說了幾句。
聽罷孫瑩瑩的話,顧南卿的眉頭不自知地皺了起來。
“當真?”
“當真。”
“我這就帶將軍去。”
孫瑩瑩道。
顧南卿回頭又同石白講了幾句,石白連連點頭,然后便看他拽著昏迷不醒的公孫不筱朝門外走去了。
孫瑩瑩得了和顧南卿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才細細端詳著她。
女子一身黑衣,頭發高高扎起,干練十足。
腰間的軟劍瀟灑,不知在呼吸間奪人多少人的性命。
哥哥的遺書中說,顧南卿是新到的北疆統領,是前北疆大將軍顧逸風的女兒。
哥哥說,顧南卿對他有大恩,讓她盡力輔佐她。
只是,她一介女郎,又不能上戰場……想到這里,孫瑩瑩忽然頓住。
誰說女子不能上戰場?
顧姑娘都可以,那她們是不是也可以組建一支女子軍?
孫瑩瑩喜出望外,可她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顧將軍?你今年多大?”
“才滿十五,孫姑娘叫我南卿就好。”
顧將軍這個名頭大,不是現在的顧南卿可以接住的。
“我倆一般大。”
孫瑩瑩微微勾了勾唇,笑道:“我五月生的,你呢?”
顧南卿回眸看了看孫瑩瑩,道:“冬月。”
“你可真厲害,小小年紀武藝這般厲害。”
孫瑩瑩夸贊道。
“保命之法罷了。”
孫瑩瑩微微笑,“我曾經遠遠看過顧大將軍,那時老城主還在呢,他們兩個最喜歡比武了。”
提及顧逸風,孫瑩瑩滿臉仰慕敬佩。
而顧南卿卻是極為緩慢地斂了斂眸,沉聲道:
“倉槐事變,大將軍戰死,孫姑娘知道多少?”
孫瑩瑩搖了搖頭,“倉槐事變,那時我已經被公孫不筱盯上了,只聽聞是軍中出了叛徒,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顧南卿辛苦有些悵然,路邊鬼影婆娑,陰風陣陣。
雨匆匆下了一會兒,地上格外泥濘。
西閣到了。
顧南卿停下步子,看見了趙三娘。
她在門口踱著步子,看起來心事重重,直到看到了顧南卿和孫瑩瑩。
“你們可算來了。”
她下了階梯,跑到二人面前。
“我竟然沒想到,那公孫不筱竟然是這等變態。”
趙三娘罵道。
顧南卿不解,“什麼意思?”
趙三娘指著西閣敞開的大門,道:“將軍進去看看便知。”
顧南卿看著那破敗門口,想起了西閣有鬼的傳說,門邊紅色的蘆葦長得茂盛,一眼望去,倒是紅的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