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公子靈放下手上的紙看著顧南卿道:“卿卿。”
“你來日若是解甲歸田可以考慮去做個畫師。”
顧南卿本以為他要說些中肯的關于顏紅衣鞭法的建議,誰道這人卻在這里開起了她的玩笑。
“公子靈,你接下來的建議最好是中肯的、有用的,不然我會覺得將我手上的東西推給你看是一種浪費。”
玩歸玩,鬧歸鬧,公子靈還是給出了自己建議,“顏紅衣必然會來約你第二次,她抱著要將你逼回云京的勢頭,只要你不走,她就不會善罷甘休,可她如此咄咄逼人也不過是為了一樣東西。”
“我的將軍之位。”顧南卿道。
公子靈點了點頭,“或者說,卿卿你現在展露在她顏紅衣面前的,不是她顏紅衣要的,簡而言之,她不服你。”
“若想順利過這南池城,必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讓顏紅衣臣服于你,顏紅衣作為前軍統領,在軍中的威望不言而喻,得她之勢有百利而無一害。”
顧南卿垂眸,目光冷厲似寒石。
公子靈微微側目,似是察覺到顧南卿的情緒,將手上展開的畫著顏紅衣的招式的紙對疊攤在手心,然后又起身走到燭臺身邊,將手上的顧南卿畫了許久的紙放在那搖晃微弱的火苗上。
刺啦——
紙張被竄起來的火苗拖拽、起舞,明亮的火光照亮公子靈那近乎涼薄的眉眼。
“顏紅衣力大無窮,她手上的鞭子足足有四十斤重,是玄鐵打造,倒刺銳利,脫人骨肉倒很是簡單。按常理來講,這般重物使用起來必定在速度上有所減緩,但是在顏紅衣這里,卻是不同。
她速度極快、招式狠辣,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公子靈將手上最后一點紙的尸骸丟進燭火里,轉過身看著顧南卿道:“記住招式并沒有什麼太大的用,卿卿,你具體的應對之法是什麼?”
“你的軟劍并不能克制那玄鐵鍛造的鞭子,你的身法也不如顏紅衣快,若是她明日約你比試,你該怎麼辦呢?”
面對公子靈的詰問,顧南卿肩膀處的傷痕隱隱作痛。
她是應該細細想想。
“記住招式只是第一步,尋求破解之法是第二步。”
公子靈輕聲道:“你要用什麼武器、要用怎樣的速度、要用什麼招式?”
“卿卿,你在金羽衛所學的足以支撐你與顏紅衣的第一次比試,但你卻故意輸了。”
“我在等第二次比試。”顧南卿答道,“顏紅衣此人性子高傲,第一次比試九成是在試探我,不會將她的全部暴露出來。”
公子靈俯身道:“那卿卿何必讓自己受傷?”
他的影子大部分落到顧南卿身上,顧南卿感覺到了一種壓迫的感覺。
“計劃之一。”
他的目光落到顧南卿還在向外滲血的臂膀,語氣哀傷,“這計劃不好,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顧南卿起身,以便和公子靈的平視,同樣公子靈的視線也從她的臂膀轉移到她的眸。
那里面——淬了一層寒冰。
“如若不然,她如何能信?”
公子靈道:“你缺一把兵器。”
“夜深了。”顧南卿淡淡道:“我乏了。”
“早些休息。”
公子靈轉身帶上了房門,只是剛出門,就看見了一個人。
那個叫小風的男人,他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或許是剛剛來到,也或許從未離開。
他看著公子靈,笑著問:“今夜月色正好,靈先生想不想出去喝一杯呢?”
公子靈知道這個人來歷不明,很有可能是哪位城主派來的暗線,于是并未準備與他多搭話。
更何況,這人對卿卿可是有些不太好的念想。
可剛抬腳準備走,就又被那人喚住,他甚至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靠近他,輕聲道:“皇孫殿下。”
幾乎是瞬間,公子靈就要將袖中的匕首掏出來放在這人的喉嚨上,可他生生忍住了,只剩一雙平靜無波的眸。
那人卻將這一切都收之眼底,他輕笑道:“殿下,現在想跟我聊聊嗎?”
公子靈抬眸與其對視,幾個呼吸來回,公子靈才看清了他臉上的人皮面具,原來那日,顧南卿伸手是因為這個。
與此同時,另一間屋子里,墨祁羽也在研墨。
鋪開的紙張細膩柔軟,他坐在桌前,提起筆卻久久未動。
他有好多話要同父親和母親講,這一路走來,他深感文明教化之重要,也察覺北疆六城之管理之難,如今雖然還沒到真正的顧家軍營中去,可就一個前軍統領顏紅衣都已經攔了眾人的路,北疆之行,遠比想象中要艱難。
早在索羅城他就想寫這封家書了,從他看見那些女子受盡不公、欺凌卻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反抗開始,他就決心寫點什麼、做點什麼。
這次北疆之行,他收獲良多。
而遠在云京的父親、母親,不知是否安好?
離家多年,每每在寫信之前都有千萬句話要說,可等到真正執筆之時,卻又不知寫些什麼了。
夜深人靜,南池城卻依舊繁華,夜市喧囂,零散的小吃攤煙火正盛。
小風挑了一處陽春面館,屁股剛碰上椅子就對著老板招手,高聲喊道:“老板哥,來兩碗陽春面,多放青菜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