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更讓她心碎的是,葉氏買通土匪想要將她賣走,要不是她跑得快,此刻估計已經在某個窮鄉僻壤里了。
這件事她誰也沒說,就連太子也不知道。
爹爹不在的將軍府,不是家。
于是她看見太子的那一刻就下定決心要跟著太子進東宮。
若是娘親不見她會更開心,那她愿意消失在她面前。
再后來,便是弟弟的出生。
葉氏的滿腔母愛似乎是有了宣泄口,她對這個孩子的寵溺、關照到了極致。
顧南卿以為,這個時候的葉氏會待她的態度更好些,誰道當她提著禮品開開心心回家的時候,葉氏直接閉門不見,她不見顧南卿,也不讓顧南卿看弟弟,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整個將軍府沒有人喜歡她,更沒有人愿意她回來,葉氏說,自她進東宮的那一刻,她就不是她的女兒了。
可顧南卿卻覺得諷刺,因為不管她進沒進將軍府,葉氏都未曾將她視為自己的女兒。
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實,可今時今日,她坐在這里,要同陌生人去講自己的過往。
她只會淺淺道一句:“少時頑劣,粗鄙不堪,親母嫌惡,故借東宮學了許多東西。”
“哦,如此簡單?”顏紅衣道。
“讓我猜猜,你與太子做了什麼交易吧,不然你也不會去做什麼暗衛。”
顧南卿點了點頭。
顏紅衣嘆了口氣,她站起來,走到欄架旁邊,自上而下俯瞰整個南池城。
“可那有怎樣呢?你有一個很愛你的父親。”
而我顏紅衣什麼都沒有,后半句終究是沒有說出口,顏紅衣閉眼享受著面前的晚風。
她與顧南卿相比,還是顧南卿更幸福一些。
顧南卿斂了斂眸,其實還有更多的東西她沒有說,比如世人的流言蜚語、異樣的眼光,還有每時每刻踩在刀劍上活命的日子。
她渾身上下百余傷痕,刀刀都是功勛。
夜風涼涼,顏紅衣的衣衫被吹得作響,她看著顧南卿,道:“你這一路走來并不容易,我估摸你的性子也不是半途而廢的人,我同你講明白吧,要想過南池城,要想在顧家軍中真正說上話,那就打敗我。”
“我知道那日集市之上,你是在試探我,今日,不必藏著掖著,盡管來戰。”
“你若贏了,前軍自然服你。”
“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她摸上腰間的鞭子,隨著風聲一起哐當抽出,“啪”的一聲,甩在地上。
顧南卿看著顏紅衣,知她有意幫她,遂也站起來,抽出魚人紗,迎了上去。
顏紅衣在看見魚人紗時,眼睛一亮,“哎呦,魚人紗,這可是好東西,贏了就歸我。”
天色漸晚,夜色漸深,長雀樓下。
公子靈一人獨自等待,他看向星空,滿天星河璀璨,瑰麗如畫。
可忽然,他的心頭隱隱作痛,眼前更是暈眩一片,他本是站在那里,此刻卻體力不支攤在樓前,怎麼會這樣?
這毒又快要復發了嗎?
“少年人?”
一道男聲從樓內傳來,是那個守樓人。
“進樓喝口熱湯吧。”
“北疆的夜太冷了,再這樣下去,那位姑娘沒下來,”
公子靈攏了攏衣衫,方才還不覺得冷,被那人一說,隱隱覺得后背發涼。
北疆的夜果然寒冷駭人。
他走進樓內,那守樓人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只是他剛端起茶碗,就聽那守樓人驕傲的說:“我們城主從無敗績。”
放在嘴邊的茶水終究是猶豫了片刻才被他送進嘴里。
公子靈喝茶的樣子很是矜貴、優雅,落在守樓人卻有些磨磨唧唧。
“你們從云京來的貴公子就是沒有我們北疆人豪邁。”
公子靈并未多言,他只是微微勾起了唇,然后緩緩將杯子放在桌子上,看著那守樓人,道:“您可愿聽我講一個故事?”
守樓人看著面前這個矜貴的公子哥,傲慢地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
公子靈微微垂眸,看著那茶杯中的水漾開,一圈又一圈。
“從前有一戶屠戶,他常年以賣肉為生,他們所居住的地方乃是一個屠戶圈,大家都以賣肉為生。忽然有一天,天降大雨,洪水暴發,屠戶圈被大水沖毀,他們無奈移居。最后移居的這個地方的人常年信佛,不吃肉類,屠戶無奈只能放棄自己的老本行,做起了農戶,而后日子也過得美滿幸福,更重要的是,他們最后都選擇了信佛吃素。”
“你這個故事不好,這些農戶為什麼不能換一個地方呢?”守樓人反駁道。
公子靈微微一笑,他緩緩道:“按照您的意思是,只要屠戶換一個能允許他殺豬賣肉的地方就可以解決這一切對嗎?”
“難道不是嗎?”守樓人這次是真的覺得疑惑,他撓了撓頭發,看著公子靈道:“只要他們換到一個允許他們賣肉的地方,他們都會繼續堅持自己的老本行啊。”
“那你能保證他們所有人都繼續堅持自己的老本行嗎?殺豬宰肉的確可以養活他們,那既然殺豬宰肉是一件能讓所有人繼續堅持的行當,那這天下又為何有這麼多的寒門學子苦學多年渴望金榜題名呢?都去殺豬宰肉不好嗎?”公子靈順著守樓人的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