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清脆悅耳,就是帶著些冷意。
繼而,他便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有些奇怪,墨塵翎看著自己懸在半空的手,再想想墨祁羽方才的反應——
墨祁羽不喜歡他,就算他是靈先生。
更何況這靈先生的面具之下,是那惡人墨塵翎。
墨祁羽定是厭惡極了,畢竟從小到大,沒有人喜歡他,除了卿卿。
他也不強求,他有卿卿一個人就夠了。
如今,只盼墨祁羽收起小兒脾氣,好好護著卿卿。
不然,他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人在快死的時候,總是瘋的離譜。
某些骯臟的隱秘的心思叫囂著,撕扯著他的靈魂。
他緩緩將手放在輪椅上,一陣風過,他聞見了雨后青草的味道。
生機……
是他想要的生機,這磋磨他十幾年的病,真的可以消失嗎?
不管牧風波說的是真或假,他都要去試上一試,更何況如今的他,本就沒有幾天活頭了。
孤注一擲,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這是最后的路了。
他單手撐著頭,薄情的眼尾處微微泛紅,耳邊又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先生,該走了。”
天將明未明,墨塵翎緩緩轉動輪椅,他要去赴一場無人知曉的死局……
屋內靜謐,墨祁羽進來的時候,顧南卿已經坐起來了。
她在看書,一本他從未見過的書。
往日銳利帶著殺意的眸在這一刻變得溫柔平靜,她蓋著薄薄的被子,袖子因她舉書而滑落至胳膊肘,露出白皙的小臂,上面還有些昨日才添的傷。
墨祁羽是個眼尖的,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青玉觀音被放在床邊,和它一并放置的還有那件染血的不要了的白色里衣。
什麼,意思?
顧南卿聽見那聲音,視線這才抬了起來,“世子爺。”
墨祁羽取出食盒里的雞湯,端了過來。
“顧南卿,我熬了一點雞湯。”
他仿佛沒有看見青玉觀音,只端著湯藥勾唇淺笑。
顧南卿抬眸看著那月白色長袍的少年,忽然心生感嘆——
墨家人都生的極好。
少年眸間藏著浩浩明日,是天地都偏愛的少年郎君,他生來就該萬眾矚目、無憂無慮,如今卻因她沾染了灶房里的灰燼。
墨祁羽對她的心思,該止于此。
她放下書,看著墨祁羽。
“麻煩了。”
語氣淡漠而疏遠。
墨祁羽的心又涼了,他肉眼可見的垂下眸,一臉失落,可這種情緒轉眼就在幾個呼吸間隨風飄散,“不麻煩。”
顧南卿的手臂受傷,翻看書的時候已經用盡了力氣,如今喝雞湯便只能依靠墨祁羽喂。
墨祁羽樂在其中。
他喜歡照顧顧南卿。
此時此刻,千里之外的云京,素月長公主和林楚堯爆發了成親以來的第一次摩擦。
起因是,素月長公主懷孕了。
這本是一件好事,可當素月把這件事告訴林楚堯時,那人的眼里竟然有些驚懼。
他怕什麼?
素月肚子里的孩子,二月有余,按道理來講,不足三月,是不能透漏風聲的。
但是,林楚堯是孩子的父親。
她覺得,他有權利知道。這是二人成親后的第一次同榻而眠,林楚堯飲了些酒,看她的眸里多了些情欲。
就在林楚堯吻上她的唇時,素月終于下定決心。
林楚堯的手放在她的腰間,腰帶被解開……
她含羞帶怯,推開了他,林楚堯不明就里。
“今天不行。”
“楚堯,我懷孕了。”
猶如驚天霹靂,林楚堯醉眼朦朧的眼瞬間清明。
他抓住素月的手,大力將她拉至自己的懷里。
“你說什麼?”
語調低沉,嗓音冰冷,素月還當自己聽錯了,直到她抬眸看見自家親親郎君眼底的驚恐和寒涼。
“你怎麼了?”
素月反問。
林楚堯被這一句怎麼了喚回了思緒,他眼底的寒冰消散,繼而換上了溫柔底色。
“素月。”
他輕聲喚她,又將下巴放在她的頸窩處,曖昧地蹭了蹭。
“我,高興壞了。”
“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當你告訴我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害怕,害怕不能給我們的孩兒一個美好的未來。”
素月信了,她握緊了他的手,道:“怎麼可能呢,郎君這般好的人,以后肯定也會是很好的父親。”
“嗯。”
林楚堯雖然語調和緩溫柔,眼底卻是一片陰騖。
他緩緩閉上眸,而后再睜開眼,便是這世間最溫柔的郎君。
“素月,我日后定多來陪陪你。”
素月搖了搖頭,她微微側眸,溫柔的目光落在林楚堯的臉上。
“郎君走到這一步,實在不易,郎君忙自己的事情就好啦,素月會照顧好自己的。”
多麼善解人意的女子。
林楚堯吻上她的唇,一室柔情蜜意。
可半夜,便看見他陰沉著臉坐在書房里。
下面跪著一個侍衛,此刻正瑟瑟發抖。
“主子,我確信將藥端進去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公主還能懷孕!”
林楚堯依舊戴著黑色的手套,他一下又一下的敲著桌,只不過那小拇指處的黑布層層疊疊堆在一起,里面是空的。
“你說你端進去了?”
林楚堯輕聲問。
“是。”
“哦~”一陣意味深長的“哦”字落地。
月光透過窗戶斑駁灑在林楚堯的臉上,他面無表情地道:“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