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原本上揚的唇角忽然朝下彎去,有些惆悵掛在嘴邊。
良久后吐了一個“艸”字。
而另外一處營帳內,顏紅衣正在給顧南卿換藥,她為顧南卿捋好衣裳,道:“墨祁羽那小子看不出來,還有兩把刷子,竟然能把你從北狄蠻子的手里救出來。”
顏紅衣這兩天時常在顧南卿耳邊念叨這話,顧南卿翻身下床,看著遠處篝火道:“祁.羽本就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我時常看他夜間在河邊練劍,直到天明。”
更何況,那是個怕黑的小孩。
他竟是為了救她,一個人走了那麼遠的夜路。
顏紅衣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她身邊道:“墨祁羽已經昏迷五天了,他該不會有事兒吧,要不把姜姑娘請回來吧,肖舜的腿不是快好了嗎,又不是需要姜姑娘日日都跟在身邊看著。”
“姜姑娘前兩天回來給你倆治傷的時候,可說了許多生氣的話,再接回來,會不會又說些氣話?”
顏紅衣似乎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況之中,醫者罵人本來是應該的。
“不會的,”顧南卿忽然覺得有些冷,可明明已經七月份了。“姜音只是心直口快。”
顏紅衣皺緊的眉緩緩松開,她道:“那倒也是。”
“話說,肖舜的腿應該快好了吧,我前些日子去看他,約莫已經能走了,可是他這般上戰場,只怕很是危險。”
“左軍又緊跟著他,不愿回來,若是肖舜一直不回來怎麼辦?”
顧南卿瞇了瞇眼,道:“肖舜不會不回來,他一定會回來,但左軍不一定會讓他帶了。”
顏紅衣聞言一愣,“不讓他帶?那他回來……”后面的話她沒再說,將領不帶兵,還待在營里……會有人說不好聽的話的。
“肖舜很聰明。”顧南卿淡淡道。
“赫連,缺一個與他商議的人,他的身邊,缺一個軍師。”
顏紅衣道:“上次赫連為什麼會自己逃出來呢?依你倆的本事,區區一個蒙漢應該是攔不住的啊。”
更何況,墨祁羽一個人殺了十個蠻子唉!
赫連是傻了嗎?
顧南卿回想起那天,赫連看見雪狼時的反應,垂下眼眸道:“心有恐懼罷了。”
“且給他點時間,這個恐懼可不能成為北狄人拿捏他的工具!”
顏紅衣雖然不知道這些恐懼是什麼,但她還是點了點頭,然后忽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
“哎對了,姜姑娘上次嘴里提的主又是誰?姜姑娘不是你帶來的人嗎?”
顏紅衣的八卦壇子一旦打開,那就關不住了,姜姑娘上次來看到顧南卿渾身是血,那叫一個直爽開罵,不過可不是罵顧南卿,而是懟著赫連一陣輸出,等到最后罵著罵著還哭了。
哭著說,顧南卿這般,她要如何向主交待?誰是她的主?
顏紅衣忽然想起來一個人,那次長雀樓下,和守樓人侃侃而談的白衣少年,她恍然大——
“是那個白衣少年嗎?”
顧南卿在聽到這四個字時,眉間微微飄現愁苦,而后快速斂去。
“紅衣,我困了。”
說完就自顧自地走到床邊去了,顏紅衣看她這樣,心下了然。
原來南卿真正喜歡的是那個白衣少年啊。
四下寂然,顧南卿一個人躺在床上,她看著黑黢黢的營帳,伸手摸上自己脖間的雙鸞玉佩,一下又一下,四月之期就快來了,墨塵翎,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來。
“你說什麼?顧南卿讓我去斗獸場?”
赫連影聽著烏雅的話,心中中某些隱秘的懼意忽然升起,心底打了個哆嗦,他忙翻了翻面前的書,搖頭道:“不去,忙得很!”
烏雅撇了撇嘴,手上依舊拿著那個大毛筆轉來轉去,他小聲道:“果然跟顧南卿說的一樣,肯定是不愿意去的啦!”
赫連影翻書的手一頓,銳利的目光掃過,“她說什麼了?”
烏雅一屁股坐椅子上,然后百無聊賴地轉動著手上的大毛筆,“也沒說什麼,大概就是某人在這次被蒙漢打怕了,在家里憋著氣委屈呢。”
他說這話時,語氣輕浮,似乎是在嘲笑。
這話一落地,赫連影翻書的手一僵,他看著烏雅的眸間滿是不可思議,“你這是——在嘲笑我?”
烏雅的目光從手里的大毛筆撤回,緩緩落到赫連影的身上,語氣逐漸冷冽,“難道很不明顯嗎?”
“赫連影,你知不知道軍中對你非議過多了,墨祁羽一個云京來的貴公子都能拋卻生命危險將顧南卿從蠻子里奪回來,而你一個將軍,卻拋下顧南卿一個人逃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隱情,我只覺得赫連影,如果你再這般下去,只怕會軍心盡失。”
烏雅這話說得很重,赫連影耷拉著腦袋不太愿意聽。
他扯開話題,問道:“李猴怎麼樣?”
烏雅知道他是存心拋開話題,冷哼一聲不再理睬他,偏偏這個時候桃李木進來了。
桃李木在門口就聽到倆人在這兒爭論,沒想到他一來,這兩人倒是不爭了。
“李猴的腿,殘了。”
他撿起赫連影的話,答道。
“什麼——”赫連影猛地站了起來,他看著桃李木,眼里滿是驚懼,“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不可能,北狄那群人向來兇殘,李猴這輩子估計都上不了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