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冷笑出聲,而后繼續道:
“現在好咯,左軍副統領遲遲不歸,中軍副統領還殘了,我們的赫連大人倒是好,躲在屋子里做只小鵪鶉。”
桃李木聽不下去了,他出聲打斷烏雅的話,道:“烏雅,慎言!”
“赫連,你別……”
就在桃李木出言相勸的時候,赫連忽然穿上披風從他身前走過。
“赫連,你干嘛去?”
“去斗獸場!”
烏雅長舒一口氣,看著赫連的背影,道:“果然還是得激一激!”
桃李木見此,只覺得哭笑不得。
斗獸場位于顧家軍營的十里遠的山腳下,這里圈養著牛羊和馬兒,還有些從北狄那里捕捉來的雪狼。
顧南卿面色依舊蒼白,她站在高處看下方牛羊成群,思慮悠遠。
她想到了父親,父親說北疆的草原是綠色的,天是藍色的,美的像一幅畫。
如今看來,父親說的應該還是七月的北疆。
七月的北疆,帶著一些涼意在山間撲騰,人們還穿著厚厚的帶著毛絨的衣服在山間行走。
風吹草地見牛羊——
顧南卿微微勾了勾唇。
“顧南卿!”
赫連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應聲回頭,看見了披著黑色披風的赫連影。
再次相見,赫連影的臉上多了些莫名的窘迫。
“我來了。”
一聽斗獸場三個字,赫連影便知曉了顧南卿的用意。
在這里,圈養著從北狄人手里奪來的雪狼。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來嗎?”
顧南卿說這話的時候,剛好有風吹過她的臉龐,那一陣風輕輕吹起,帶著些暖意。
赫連影點了點頭,道:“軍中近來有些不好聽的謠言,你恐我失了軍心。”
“并非如此。”
顧南卿淡淡道,她伸手指了指下面。
赫連影眉頭緊鎖。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一塊正是——
“嗷嗚——”
養著雪狼的地方。
“你害怕它們。”
顧南卿淡淡道。
“是。”赫連影毫不避諱。
“為什麼?”顧南卿反問。
赫連影抿緊了唇,他不想說。
“我的總將虎符丟了,”顧南卿繼續道。
赫連影垂眸,看著那幾只雪狼咽了咽口水。
“丟在哪里來了?”赫連影順著她的話問道。
“你知道的。”
顧南卿的眸光落到那三只雪狼的圈中,“你不能怕它們,雪狼是北狄人特有的一支隊伍,你害怕雪狼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一個北狄人知道。”
“所以,這個東西今日就扼殺在這里。”
“赫連影,去幫我把虎符拿回來。”
顧南卿的話就這樣一句一句落在赫連影的心底,將赫連影的心底打出一個窟窿。
“我……”
他看著那三只雪狼緩緩搖頭,眼睛逐漸失去焦距:“顧南卿……我……我不行。”
“你可以!”
顧南卿斬釘截鐵道。
“赫連影,你可以!”
“天黑之前,我想看到你拿著虎符來見我。”
這句話落地,顧南卿翻身上馬,從赫連影身旁經過。
“人都有恐懼的東西,但這不是退縮的理由,赫連影,怕什麼就要戰勝什麼!”
馬蹄聲逐漸遠去,赫連影一動不動,他似乎僵在那里了。
“怕什麼……就要戰勝什麼……”
赫連影看著那圍欄里的雪狼,思緒逐漸飄忽,在很小的時候,他被父親舍棄,被母親責罵,為了減輕生活的負擔,母親將他丟在了外面自生自滅。
那一天,大雪紛飛,回家的路一片漆黑,狼群朝他奔來,帶著腥臭味兒的獠牙縈繞在鼻尖久久不散,狼爪按住他的胸脯,它低頭朝著他的脖子咬去——
不,他不想死,他拼命地推開那只狼,剛翻身起來就被那只狼咬住腿用力一扯,刺骨鉆心的疼痛襲來,他覺得他快要死了!
在那頭狼的背后,是更多的狼。
它們蹲在那里,仿佛在嗤笑他的弱小,狼牙穿透他的胳膊、大腿,鮮血染透了他身下的雪白。
他不想死!
可是他逃不出去!
有誰能來救救他!莫大的恐懼襲來,赫連影哭出了聲——
忽然,箭矢穿破長空,馬蹄聲由遠及近。
身上的雪狼被一把長劍貫穿,鮮血滴落在他的脖頸間。
“沒事了,孩子。”
赫連影睜開眼,男人立在光里,滿身清輝,那是他第一次遇到顧逸風的場景。
顧南卿不會擔心雪狼傷到赫連影,因為那些雪狼經過牧民的刻意訓練,已經很溫順了。
赫連影的武功很高,他過不去的,是內心的那道坎,人終究會因年少之禍而困頓多時,許多傷縱然好了,但心里還是留有疤。
這不是什麼好事,人不能永遠停滯在恐懼面前。
回了營帳,她先去看了李猴,在路上,遇到了給李猴熬雞湯的牛沖。
他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此刻端著一碗雞湯小心翼翼的樣子,看起來的確很是滑稽。
別看李猴和牛沖平日里最愛蹬鼻子上臉大干一架,關鍵時候彼此還是惺惺相惜得很。
“牛沖。”
顧南卿喚住他,道:“李猴這幾日如何?”
牛沖看見顧南卿了,倒是激動得很,“將軍!將軍,你也要去看李猴那廝嗎?”
“他前幾日聽說蒙漢被墨祁羽砍了腦袋,開心壞了,還說要去好好謝謝墨祁羽呢,但他一下地,發現自己走不了,又開始大哭,后又聽軍醫說……”
牛沖說到這里的時候,也嘆了口氣。
“聽軍醫說自己殘了,便終日把自己關在營帳里,也不同別人講話,看得人很是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