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猩紅一片,對顧南卿揮下的大刀也帶了更多的戾氣,但即便如此,他嘴里依舊喃喃道:“你少挑撥離間!”
細雨變磅礴,琴音升起,桃李木衣炔紛飛,雙刃染血,所向披靡。
肖舜長槍寒光閃落,跟著無盡的雨聲揮舞起伏!
歸來的左軍像是一支不知疲倦的軍隊,每個士兵都在疆場上盡情揮灑著他們的鮮血汗水,雨水帶走他們身上的不堪,洗滌他們的靈魂。
在鏗鏘的碰撞聲里,他們戰無不勝!
顧南卿揮舞著手上的碧月刀,每一招一式都勢如破竹,呼和巴日不知道為什麼顧南卿有這麼大的力氣,蒙漢之前不是活捉了她,她沒有受傷嗎?
想到這里,呼和巴日便覺得可惜,這都要怪蒙漢,他們本可以殺了她的!
本來,自顧逸風死后,赫連影為首,這群顧家軍并沒有那麼大的斗志!狼王甚至都不甚在意他們了,準備跟他們耗著,可自從這個顧南卿回來——
又是一刀落下,呼和巴日躲閃不及,肩膀上挨了一刀!雨水將碧月刀上的鮮血洗凈,呼和巴日跪地,在這疆場之上,顧南卿眉眼冷冽,宛若殺神降世。
呼和巴日忽然想起北狄人給她起的外號,羅剎!
那是惡鬼!
他拼盡全力站起來,手上的大刀將碧月刀抬起,肩膀上的傷口血流不止,他卻咬著牙朝顧南卿沖了上去——
天神府的男兒都是勇者!
他呼和巴日才是北狄的第一勇士,他要砍下顧南卿的頭顱,剝了她的皮!站在那王座上!
呼和巴日心里焦躁,用刀的招式便只拼了命而缺了章法,顧南卿冷冷看著他,幾個回合下來,呼和巴日身上就多了許多傷口!
終于,再一聲驚雷落下,碧月刀捅進了呼和巴日的胸膛——
他跪在地上,仰頭看著顧南卿,臨死前的最后一句話是“天神府的孩子才是勇士!”
顧南卿舉著碧月刀側身而立,看著北狄的狼首軍旗飛身而上,揮刀而下——
北狄的軍旗落在毒蛇灣的泥潭里,顧家軍的腳踩在上面,桃李木和肖舜仰頭看著顧南卿,大雨淅淅瀝瀝落下,她仿佛一座魁梧靜山,屹立不倒!
云京,河清宮內。
皇后看著堂下大著肚子坐著的素月,目光幽深晦暗不明。
“素月。”
“本宮喚你來,不是為了什麼別的事,只是想要你在宮里好生休養,你可愿意?”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卻偏偏是個陳述的語氣,素月聯想起近來朝中的謠言,皺了皺眉頭。
皇后將這一幕收在眼底,笑道:“莫不是不愿意?太后這兩日回來了,她老人家可想念你得很!”
太后——
素月想起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道:“母后有話不如直說,何必要拿太后出來威脅我?”
皇后一直覺得素月是個聰明孩子,直到她選了大理寺少卿為夫婿,她可不覺得,素月是不知道林楚堯審判了太子?
“你知不知道,你的父親,太子長澤死在哪里?”
皇后的話擲地有聲,帶著十足的逼迫譴責。
“牢獄之內。”
素月當然知道,當初她為了父親跪在太后房外整整三天苦苦哀求,最后也只換來太后的一句“無能為力”。
“那你知不知道,大理寺少卿林楚堯是審判你父親的人?”
“素月知道。”
素月恭敬答道,“但是素月并不覺得夫君履行職責是錯了,在其位謀其事,這本就是為臣之道。”
皇后倒是沒想到,素月竟是這般冷血之人,她冷哼一聲,道:“那你覺得你父親當真叛國了?”
自從太子身死,東宮沒落,便鮮少有人將這事拿到明面上來講,偏偏皇后今日講了。
素月亦是不卑不亢,柔聲答道:“素月認為父親一案另有隱情。”
“你知道當初為什麼我不同意你嫁給林楚堯嗎?”皇后把玩著手上的玉如意,思緒紛飛,她道:“林楚堯不是你看起來那麼簡單的,你少女懷春,本宮可以理解,但林楚堯不行,他面如冠玉,行事卻狠辣,菩薩面容下藏著的是狼子野心,他先是借你成為皇親,再暗中結黨營私,迷惑圣上!如今好了,左相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這朝野之內,誰能跟他林楚堯叫板!”
皇后越說越激動,說到“叫板”二字的時候直接拍案而起,看著素月認真道:“素月,當時你說林楚堯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清風高潔;風骨峭峻,世無其二。如今,你還這麼認為嗎?他今日還在朝堂之上斬殺了言官李佐議大人!其緣由竟然是李大人非議他!”
皇后目光銳利,帶著些不堪的試探,只看堂下那嬌弱如白花的女子背如松竹般挺拔,她朱唇微啟,淡淡道:“夫君,一如既往。”
殿內一時寂靜——
良久,忽又傳出大笑聲,皇后鼓著掌道:“好好好,即如此!多說無益!素月,只盼你與你的郎君雙宿雙飛,永結秦晉之好!”
皇后性情剛烈,看素月如此執迷不悟,也不愿再多說話,擺了擺手,讓宮女將素月送了出去。
素月也不愿再待在這里,遂起身告退,走到大殿外的時候,她隱隱約約聽見了哭聲,她回頭看,殿門緩緩關上,而皇后一人獨坐高臺,掩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