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死上一位北狄王后生生將其血肉吃下,以雷霆手段平復北狄七十二部,在一年的時間內集結軍隊正式和大旸開戰。
父親的信里說,如非必然,切莫和阿日斯楞正面相撞。
如今的形勢,由不得她了。
顧南卿視線下移,最后瞳孔猛地放大,阿日斯楞的腰上掛著的正是一把極為漂亮的骨劍。
“顧南卿,給你點提示吧,我們北狄人向來喜歡將戰利品帶在身上,而你的父親同狼王來講,就是他的戰利品,狼王一直將你的父親帶在身邊哦。”
“我的父親、北狄的狼王手上有一把上好的骨劍,那一把骨劍對于狼王來講是他這麼多年苦斗顧家軍的最好的嘉獎,他說,他要把這一把劍帶進墳墓里。”
“顧南卿。”
“顧南卿,那是你的父親,顧逸風的尸骨。”
阿日斯楞瞧見了顧南卿,心底的某些隱匿喧囂奔騰而出。
他坐在馬背之上俯視顧南卿,兩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形成了一種莫名的詭異默契,“看見你,讓我想起了一件事,你的父親也就是顧逸風在臨死之前曾說過一句話,他說——”
往事如塵煙滾滾襲來,那天和今天一樣,黃沙漫天、血日當空,不得不說,顧逸風的確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若沒有他,他阿日斯楞早就長驅直入、攻進云京了。
而此時此刻,顧逸風跪在地上,他的盔甲被打爛了,身上的傷口毫不顧忌地朝外淌著鮮血,他佝僂著身軀,緊緊攥著手上的劍。
“顧逸風。”
“大局已定。”
阿日斯楞并不想殺他,兩人斗了多年,他其實更愿意將他納入自己麾下,北狄軍隊若是能有他這員大將,不用說大旸就是整個天下都將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顧逸風,這不是死局。”
他曾多次招降顧逸風,無論是金銀財寶,還是美人異獸,他都棄之如敝履。
顧逸風臉上的傷牽扯到了眼睛,那北狄蠻子的一拳直接將他的眼珠砸爆了,鮮血弄臟了他的臉,他卻滿不在乎,他的身上千瘡百孔,可他的傲骨卻傲然挺立。
“阿日斯楞,這一場算是我輸了。”
四下靜寂,只余風聲鶴唳。
他期待這一天太久了,按道理來講他應該很開心,但是他卻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甚至此時此刻有些失落。
顧逸風認輸了。
他這般驕傲的人敗在了他的手里,可是這又怎麼樣呢?
阿日斯楞內心的悵惘像是一種莫名的惡獸正在蠶食他,他看著顧逸風道:“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招降,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顧逸風,死在這里并不劃算,大旸內部腐爛已久,被覆滅只是時間問題,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能是我來覆滅它?這君主明明誰都能當,怎麼就不能是我,我阿日斯楞從小部落殺上來,歷經千辛萬苦,我有手段、有軍隊、有勇氣,顧逸風只要你來輔佐我,我有信心,統一天下。”
阿日斯楞是真的不想殺他,顧逸風是大旸的另一個他,只是他還太年輕、太心軟,這并不是什麼很好的事情,心慈手軟只會將他陷入一種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英雄無用武之地?
顧逸風并沒有說別的話,他只靜靜地看著這戰場上的一切,血色鋪天蓋地,沒有一方凈土可以踩踏。
忽然,鼻尖濕潤,一朵又一朵雪花垂落,終于還是下雪了。
“顧逸風,你何苦守著一個搖搖欲墜的國家,和我一起建構一個更美好的國家不好嗎?你可知,你若身死,顧家軍必敗,不過一年,我就能攻入云京,取了你們國君的首級。”
“阿日斯楞,你錯了。”
忽然,顧逸風開口否決了他的話,他用僅剩的那一只眼睛看著阿日斯楞,“阿日斯楞,你是難得對手,我打心眼里佩服你。”
“我尊敬你。”
"什麼?"阿日斯楞有些愣神,他沒想到顧逸風會開口說這些話。
“但是,阿日斯楞你太傲慢、太驕傲,今日就算我身死魂消,你也打不散顧家軍,攻不進顧家軍的。”
“為什麼?將如樹,兵如猢猻,樹倒猢猻散,這難道不對嗎?”
“將兵本一心,咳咳……阿日斯楞你錯了,我死以后,會有下一個總將,就算沒有,顧家軍的每一個兵都會枯守疆場至死方休的。”顧逸風的喉嚨涌上一股鮮血,他的視線逐漸渙散,五臟六腑都好像移了位,雪花落在他的頭上,他能感受到它們的柔軟。
“阿日斯楞,我們為的是家國,是自己的家人,戰爭是殘酷的,今時今日,你和我站在這里,你會看見這里血流成河,難道他們沒有家人嗎?”
阿日斯楞反駁道:“戰死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他們的家人會因此而驕傲。”
顧逸風搖了搖頭,他能感覺到他的四肢百骸正在散發著痛意,“不是的,他們也有父母妻兒,不該淪為國家戰爭的殉葬品。”
“君之道,在乎以己度人。”
“如果你都不愿意死,那你怎麼能要求別人去死的,你的命比別人的命高貴多少呢?”
這句話一出,阿日斯楞面色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