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莫不是沒好?”
墨塵翎道:“姜音多慮了。”
“那就好。”但是姜音還是不放心,她伸出手道:“讓我看看。”
墨塵翎伸出手腕,姜音搭上去,她神色憂慮,而后擰緊的眉頭又漸漸舒展。
“脈搏沉穩有力,沒有虛浮之象。”
她狐疑抬頭,而后震驚道:“世間竟然真的有這等厲害的人嗎?”
“能活死人肉白骨?”
姜音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醫術忽然不值一提,她神色怏怏,看起來很是不解。
墨塵翎看她如此,也并未多說什麼。
他看著自己手腕處極為淺淡的那一道疤,眸色漸深。
而后輕輕垂下手腕,雪色的長衫滑落,掩蓋了一切。
……
里面,顏紅衣看見顧南卿,緊繃的那一根弦終于放下,她眼里滑出一滴又一滴眼淚,像是決堤的湖水。
顧南卿開口道:“你莫擔心南池城別的百姓們,我已將他們安排進清倉城,并飛書給薛道鏡,讓他多加照料。”
聞言,顏紅衣的眼角更紅了。
她看著顧南卿,像是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一樣,強忍著自己的不開心,哽咽道:
“南卿,南池城……大將軍府……全沒了,扎那是瘋子,他不是人,那麼多無辜百姓……全都死了。
“還有我的手,”
顏紅衣低頭絕望的看著自己的手,眼角滑落一滴淚水,淚水落在她自己的手心上,滾燙炙熱,她問:“是不是好不了了。”
顧南卿心中一梗,隨即輕輕將她的手拉住,柔聲道:“會好的。”
“不,”顏紅衣輕輕搖頭,她看著顧南卿,神色蒼涼而無奈。
“我的手好不了了。”她篤定道。
“我再也用不了我的鞭子,騎不了我的烈馬,甚至拿不了筷子,顧南卿,我成了廢人。”
“廢人”二字落地,顏紅衣的眼底忽然間滿是血絲,她嘆息道:“果然這麼慘。”
她抬頭看向顧南卿,開口道:“顧南卿,不瞞你說,我試想過我的死法,我覺得我應該戰死沙場,因為那是一個將士至高無上的榮耀了。”
“但是如今,我卻連戰場都上不了了。”
“這是多麼可悲的事情,對于我來說。”
“我很小的時候就上戰場了,很小很小,九歲?還是幾歲,我記不太清了,那個時候,沒有人覺得一個女孩子真的能在戰場上活下來,更沒有人覺得女孩子可以參軍,我頂著莫大的流言和壓力用腳踩出了一條血路,用渾身的傷疤告訴世人,在顧家軍,有一位女將軍。”
“我希望在來參軍的人里,可以看到女孩子,但是來者甚少,鮮少有幾個來的都因為各種原因潰敗離開。直到我看到了你,顧南卿,你來到南池城的時候,我并沒有覺得你有多厲害,我甚至覺得你太過單純和瘦弱,你竟然連我的鞭子都接不下來,這麼弱小的你啊,怎麼能被顧家軍認可,被群狼環伺的北狄人放過呢?”
顏紅衣似乎沉浸在那段回憶里了,她看著顧南卿,道:“但是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厲害,你能模仿我的招式,想到用刀來克制我。”
“就算我對你惡語相向,你依舊不怕,你告訴我,你要去顧家軍。”
“在你贏我的那一天,我便認定,你是我忠心跟隨的主,是我竭盡全力都要護送的人。”
“只是如今,我卻沒有辦法再繼續我的承諾了,顧南卿,我敗了。”
“未來的路太長了,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顧南卿,我真想看著你斬殺北狄狼王的樣子,那是多麼快意的一件事情。”
“我做不到的事情,顧南卿,你去做,你會做到的。”
顧南卿搖了搖頭,開口道:“不,顏紅衣,你沒有敗。”
顏紅衣緊緊盯著她的眸,而后愴然一笑:“不,我敗了。南池城的不敗神話,敗了。”
“我在我守護的百姓面前,被扎那折辱,他讓我一敗涂地。”
說到這里的時候,顏紅衣的語氣很淡。
甚至有一些不在乎。
她還是看著自己的手,像是在追憶些什麼。
顧南卿道:“顏紅衣,你會是自己的勝者。”
“所有今日折辱你的,都會在來日遭到報應。”
“你信我。”
顏紅衣本是想說不信的,可是顧南卿的神色是那麼認真,她說的話是那麼有讓人信服的能力,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要說信了。
可也只是一瞬。
她搖了搖頭,將話題引向別處。
她看著顧南卿,鄭重道:“顧南卿,有叛賊。”
“南池陷落,不是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
“我懷疑我的身邊,出了細作。”
“那個潛藏許久的細作,他又開始興風作浪了。”
軍中有細作,這個細作一直在行動。
他的級別不低。
他會是誰?
他能是誰?
深夜,顧南卿的帳里還亮著燈,她想了許多人,是赫連?
她用筆寫下他的名字,而后緩緩打了一個叉。
赫連是有北狄血脈,但是,他會因為血脈而去幫北狄人嗎?北狄人知道他是北狄人嗎?
尚且存疑。
是牛沖?
不對。牛沖為人蠻橫直接,有什麼都寫在臉上,若她是阿日斯愣,絕對不會選擇他去做這個細作。
那會是誰?
顧南卿寫下一個又一個名字,而后又一一在他們的后面打了個叉,不對,都不對,所以到底是誰?
這人定然在軍中有一定的地位,顏紅衣說是她身邊的人,她如何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