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沐的聲音落下來——
“七皇子殿下,睡醒了。”
三丹夫聽見他的聲音,微微皺了皺眉。
阿甘沐繼續道:“不用感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
“我并未感謝你,阿甘沐,我甚至并沒有說,我要回去。”
阿甘沐聞言,揮舞馬鞭的手有過片刻的停滯,他冷聲笑道:“七皇子殿下,夜路黑,風聲又大,我聽不清你說的話。”
三丹夫道:“阿甘沐,回頭是岸。”
阿甘沐沒再說話,空氣中只不斷傳來揮舞馬鞭的啪啪聲,馬兒跑的極快,像是要去追趕草原上的紅日一樣。
三丹夫被顛得暈了方向,肚子里一堆話想說,到最后也只能吞進去。
阿甘沐見狀,只是冷哼了一聲。
他抬頭看著遠處天光刺破迷霧,心中郁結,不得舒展。
他得回去,回去砍了扎那那混球的頭,替他的兄弟們報仇!
……
北狄軍營里,扎那剛從關押俘虜的地方出來,由于審問俘虜,他的身上多多少少濺了一些血,兩側士兵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
道了一句“五殿下”后就不再多言,看都不敢多看。
扎那在三個皇子里面,是最為心狠手辣的那一個。他似乎從來都不會心軟,別的皇子遇到了老弱婦孺還會網開一面,但若是讓他遇見了,他只會冷哼一聲,然后毫不留情的揮刀相向。
他說:“大旸有句古話說得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他只信賴自己的兵,日阿西被遣送回亞喀什后,他的幾千精兵都被派遣給了扎那。
扎那沒有重用也就罷了,還僅著危險的地方讓他們去送死。
不過月余,日阿西的舊部就盡數覆滅了。
等到扎那走后,一個士兵感慨道:
“若是七皇子和以前一樣,沒有去信那什麼勞什子的佛就好了。”
另一個士兵道:“可不就是,七皇子若是在,我們又怎麼會淪落到看大門的境地?”
“我看如今,這北狄軍營里只怕都是五殿下的人了。”
扎那何曾不知這些謠言,只是他不在乎。
他掀開簾子,回了自己的營帳。
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個帶鎖的盒子面前,從脖子上取出鑰匙,打開盒子后,這里面躺著的是一個白玉扳指。
扎那看著那白玉扳指,而后長長嘆息。
“三丹夫,你莫害怕,我會救你回來的。”
……
而這邊,本應帶兵追尋逃竄的俘虜的顧南卿此刻正坐在桌前,坐在她對面的是墨塵翎。
茶香悠遠,他的聲音溫柔似水。
“卿卿,莫要憂心。”
墨塵翎安撫道。
“那阿甘沐本是日阿西的部下,這次出逃恐怕早有預謀,他可不是什麼蠢貨,真的會簡單被人利用。反觀阿甘沐此人,甚是聰明,若是日阿西是絕對不會讓他陷于戰火之中的,但是扎那就會,他可不愿意讓這麼一個聰明的不為他所用的人活著,于是他派他上了戰場,讓他送死。”
顧南卿接過這后來的話,補充道:“誰料這人命大,被俘虜了,而顧家軍向來不殘害俘虜。”
“對。”墨塵翎淡淡道。
“這也就意味著,阿甘沐會回去,回去找找狼王。”
“為什麼?”顧南卿問。
“因為阿甘沐是整個草原最聰明的人,狼王曾多次禮賢下士,都被這人回絕了。”墨塵翎答。
“那為什麼他會在日阿西的手下?”顧南卿又問。
墨塵翎道:“因為,日阿西救過他的命。
阿甘沐喜好刺激,曾經赤膊同猛虎比試,差點喪命,最后還是日阿西出手殺了那只老虎、救下了他,當然,這是在日阿西不知道阿甘沐是阿甘沐的情況下發生的事情。”
“阿甘沐,不喜歡他這個草原最聰明的人的稱號?”顧南卿說出心中猜想。
墨塵翎不予置否。
顧南卿道:“那你為何確定,阿甘沐一定會和扎那斗?因為扎那派他上了戰場?”
墨塵翎看著顧南卿,道:“因為扎那害死了太多人,太多阿甘沐認識的人。”
“原來如此,如今看來,讓阿甘沐回去還是一件好事兒,而非放虎歸山了。”而后,顧南卿輕嘆了口氣,而后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請求道:“金羽衛果然厲害,只是如今還有一件事需要金羽衛協助。”
“云京的事嗎?”墨塵翎淺如琥珀一般的眸微微亮了亮,“我倒是忽略了云京。”
“我這就去派人查一查,有消息會及時告訴你。”
聊完了正事兒,二人一時沉默,顧南卿看著墨塵翎的面具,眸光微頓,她緩緩開口道:“阿翎,你的病,真的全好了嗎?”
墨塵翎早就算到她會這樣問,笑道:“這是自然,你怎麼不信我?”
“并非不信。”顧南卿道,“只是你莫要瞞我些別的。”
墨塵翎勾唇淺笑,“怎麼會呢?卿卿,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會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死掉的。”
“那日,我聽見你同世子爺的談話了。”顧南卿道。
墨塵翎問:“所以,卿卿想要同我講些什麼?”
“阿翎,謝謝你。”
這一句話如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墨塵翎的心上,他眸光含情,搖了搖頭,“并不是這樣的,卿卿,你沒有真心感謝我。”
“沒有真心感謝我的情。”
“你在謝我因你而留下還是在謝我間接幫助了那麼多人,若是第二種,我本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若是第一種,那我不想你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