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卿鮮少流露出這種情緒,更別說承認自己心動了,墨塵翎在聽到這些話時,滿腦子都是卿卿她心里也有我。
而后面的那些話,他全然沒有聽進去。
他看著顧南卿,眼尾泛紅,想著自己多年來所受的苦楚,終于釋懷。
若是能換來一句她的心動,受了那些苦又怎樣呢?
“卿卿,我知你心之所想,我愿意傾盡一切去幫你。”
“你若是想要北狄狼王的性命,那我就去幫你拿。你若是想要整個天下,那我拼命為你去奪,這山河璀璨,你一身戎裝,我愿為你掌中劍,為你一往無前、在所不惜。”
他低下頭,緩緩牽住顧南卿的手,在這萬千人間道里,吻了他的信仰。
沒有人知道,墨塵翎在這十幾年里有多少次想要放棄自己的性命,也沒有人知道,在這日夜顛倒、晝夜并舉的世界里,他灰暗人生里唯一透出來的這束光,于他來說是怎樣的珍貴。
人若是一心求死,死成了倒也罷了。
怕的是,沒死成,還抓住了一抹生的希望,這抹希望微弱慘淡,風輕輕一吹就會散去。
顧南卿于墨塵翎來講,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若非是她,供血于他,為他平添了這麼多年的生機希望,只怕他早早就會選擇離開這個混沌不堪的世界。
顧南卿加入金羽衛的時候,墨塵翎只當她是來走個過場,可后來她的反應,她的抉擇,都讓墨塵翎刮目相看。
點點滴滴的相處,面對危險時的保護,不加掩飾的維護,所有的一切混在一起,都讓墨塵翎流連忘返,他因為她,開始布局謀劃,想要正大光明的和她站在一處。
絕處逢生時開出的花,太過耀眼了。
“卿卿。”墨塵翎為她撥開額前碎發,溫柔道:“這世間,獨一人,可以讓我用性命去賭,這人就是你。”
顧南卿看著墨塵翎,見他如此這般執著,只道:“我希望你好好照顧自己,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墨塵翎搖了搖頭,“不,卿卿,你已經給我了。”
你已經給了我想要的偏愛和心動。
你不會推開我,不會拒絕我的靠近。
你說曾經心動過,這就是我莫大的福分了。
“接下來。”墨塵翎輕輕拉著顧南卿的手,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顧南卿反問。
“對于你奪回倉槐二城有大作用的人,副將張守恩。”墨塵翎牽著她的手,緩步朝前走去,林間云雀驚動,飛走一只又一只,沒等顧南卿反應過來,墨塵翎就已經攥著她的手,上了馬。
他摟著顧南卿,眼底滿是笑意,就像這樣,卿卿本可以推開我,但是她沒有,這就夠了。
……
張守恩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活下來,還有那個男人,他竟然會帶他走。
可是就算他能活下來,他又能怎樣呢?
他還可以回顧家軍嗎?
顧家軍還會接受他嗎?
這一切都不得而知,更何況他目睹了那些慘案的發生,如今是什麼時候他都不知道。
倉槐二城是否安全,總將是否安全,北狄與大旸的戰事打到什麼時候了,他全都不知道。
他的記憶仿佛停留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傍晚——
哀嚎聲、刀劍穿過血肉的聲音,一切都是那麼清晰。
顧家軍的副將,竟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士兵死在自己的面前,作為一個將領,最好的歸宿是戰死沙場,而非是躺在這個木屋里茍且偷生。
就在張守恩思緒翻飛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的腳步聲,而后便是推門的聲音。
那個男人回來了。
木門被推開,張守恩偏頭去看,門口逆著光站著一男一女,男人就是那個在鬼醫手下活著的男人,女人,他從未見過。
他們是誰?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就讓他就此腐爛長眠,和顧家軍的兄弟們一起去過那獨木橋吧。
張守恩的境況比顧南卿想象中的還要差,他十分瘦弱,幾乎是皮包骨頭,臉頰凹陷,渾身上下都包著藥,看起來很是可憐。
“你如何知道他就是張守恩?”
顧南卿問。
墨塵翎答道:“在我求醫期間,我多次留意他,他身上的傷大多是刀槍兵器所導致的,而且我的大夫撿到他的時間是去年冬月,你的生辰前后,他的身上也有顧家軍的身份令牌。是與不是,你一問便知。”
顧南卿看著墨塵翎,他遞給她身份牌,這是玉牌,背后的"顧"字是用金粉寫的。
這是父親親信。
顧南卿看著床上那失去了生望的男子,一步一步走得異常沉重,她看著他,道:“前輩可是顧家軍副將——張守恩,張前輩。”
張守恩并未應她。
顧南卿自爆身份道:“我是現任顧家軍總將——顧南卿,已故前總將顧逸風之女。”
說到這里,張守恩忽然翻身看著顧南卿道:“你說誰已故?”
“家父,顧逸風,死于倉槐事變,尸身被北狄軍擄走作為配飾掛在身上日日炫耀。”
張守恩立馬反駁道:“這怎麼可能呢?”
“你這個黃毛丫頭在胡說些什麼?總將怎麼可能會在倉槐事變中死去呢?那可是戰無不勝的護國將軍顧逸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