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翎道:“那我就退下了。”
多麼卑劣惡心,墨塵翎心中的執拗像是詛咒一般出現,他渴求她的一抹微笑、關心,可是顧南卿不是墨塵翎,她不懂墨塵翎此時的心中所想,她只會淡淡點頭,見著這樣的顧南卿,墨塵翎心中失落,可面上卻沒有一點顯露。
他看著顧南卿,緩緩轉身,在即將掀開簾子的那一刻,被她喚住,“阿翎。”
“辛苦了。”
方才所有的陰霾落地,墨塵翎心里所有的陰霾委屈消散,他轉身揚起一抹笑,如雪山逢春,日光初現,“不辛苦。”
而后這才退了出去。
顧南卿對此早已習慣,她看著墨塵翎的背影,緩緩嘆了口氣,二人之間的身份不明,多了些曖昧糾纏,這不是什麼好事情。
她垂眸看著點燃的燈芯,半張臉被照得明暗分明,半臉慈悲,半臉邪神。
……
此刻的北狄軍營,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日阿西回來了,斷了一只胳膊的北狄第一勇士回來了。
他比以前更為健壯,看得出被遣送回去的日子里他也并未浪費,阿日斯愣對此很滿意。
第二件大事,新的皇子回來了,這位皇子終日帶著一個鐵皮面具,看起來很是神秘。
他很是高挑,雖然沒有其他幾位皇子壯,但是看起來一點也不瘦弱。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終日跟著阿日斯愣,看起來很得重視。
阿日斯愣給他取名為呼斯樂,寓意為理想,只是一個名字就可以看出阿日斯愣對他的重視。
畢竟,阿日斯愣這麼多孩子,沒有一個被稱為理想的。
阿日斯愣的理想,那是多麼偉大的愿望。
由此可見,阿日斯愣對呼斯樂的重視,他將他視為理想。
還記得那天,阿日斯愣帶著這個戴著鐵皮面具的男人登上高臺,對外高聲宣布,這是他的孩子,八皇子呼斯樂。
呼斯樂的風頭蓋過了日阿西的風頭。
那一天開始,北狄軍營內部紛亂,有關于如何選擇陣營的問題,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扎那對此很是心憂,本來這形勢已經明了了,除了他,誰還能是下一位狼王呢?
可是,自從阿甘沐回來后,一切都變了。
他向阿日斯愣進言召回來了日阿西,又憑空出現了一個八皇子,而且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三丹夫的任何消息。
夜間燈火如鬼魅,他的身影格外挺拔,盒子里的白玉扳指泛著光澤,煞是好看。
他垂眸看著那一塊白玉扳指,心中的怒火被壓下,“三丹夫,你到底在哪兒?”
這種形勢對于扎那來講已經很危險了,可是他如今心里更多的卻是擔憂三丹夫。
那人清俊的容貌在腦海中反復出現,他還記得在艾星葉花海里,他于花海中回眸,輕聲喚他:“五哥,你喜歡打仗嗎?”
扎那坐在樹上,垂眸淺笑,“打仗,那不是我們北狄男兒的標配嗎?”
“你不喜歡嗎?”
三丹夫嘆了口氣,“我不知道,我覺得我上戰場,狼王會很開心。”
“但是,我不喜歡哭聲,我不喜歡鮮血,我不喜歡硝煙。”
扎那見他神色憂傷,心里一陣煩躁,道:“你不喜歡的事情就不去做,我去做就好。”
三丹夫笑了笑,“五哥真是奇怪,這種事情還能替我去做嗎?”
扎那從樹上跳下來,他看著遠處的羊群,道:“我又不給別人做,是給你做,你是我弟弟,我最喜歡的弟弟,我當然會幫你。”
那些回憶如泡沫一般碎在面前,緊接著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那個一臉淡漠的修行和尚。
他張口閉口就是修行,口口聲聲都是慈悲為懷,半點沒有把天神放在眼里的樣子,若非他扎那護他,只怕他早就被剝了皮。
“三丹夫!”
扎那嘆息道:“你不要怕,我會找到你的。”
而扎那心中掛念的三丹夫,此時此刻正被關押在一個水牢里,這里暗無天日,常年看不見陽光。
冰水沒過他的胸膛,流過他的四肢,他想念的亞喀什的艾星葉此時也模糊出現在眼前。
他想要伸手去觸碰,卻發現怎麼也伸不出手。
那夢中的故鄉啊,就這樣碎裂在他面前,那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家。
三丹夫身上白色的袈裟被污泥染黑,他看著那遠處的黑暗嘆了一口氣,世間慈悲相加身,也救不了他了。
在他死之前,還能不能與這個世界好好告個別呢,他不知道。
他知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修行這一條路,他終于連門檻都不曾碰著就摔了跤。
慈悲的佛祖,不曾下世。
這里暗無天日,宛若地獄,沒有人聽見他的呼救,世間所有與他隔絕。
這是他的贖罪地,他所犯下的滔天罪孽終將在此被審判。
若是如此,他死而無憾。
但是阿甘沐不會讓他死的,他在另外一個陰暗角落窺探著三丹夫的狀態,見他被困在此地多日都沒有發現此處奧秘,不由得覺得他過于蠢笨了。
他戲謔道:“都說三丹夫是草原上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可他我麼覺得,這顆星星的光芒太小了。”
日阿西在一旁看著身披袈裟的三丹夫,十分嫌惡,“不知父皇是怎麼留他到現在的,若我是他,定不會讓三丹夫活得這麼自在,他背叛了天神,去信仰中原的佛,這意味著他三丹夫背叛了北狄,一個叛徒,怎麼敢大搖大擺的出現在北狄軍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