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祁羽反問,“若是我逃了,你會如何?你的家族會如何?”
東方離低下了頭,會死,而且死得很慘。
墨祁羽又道:“若是我逃了,寧王府該怎麼辦?”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懼。”
“若是我不回去,且不說自己的家人會死,就是北疆,也沒有一個人真正知道云京的現狀。”
“東方離,你看,這棋局已死,只有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更何況,我是寧王府的世子爺。”
“我是如今世上僅剩的一個有可能繼任大統的皇親。”
東方離緩緩點頭,這是第一次,他從這個瀟灑不羈的少年身上看到了皇家氣度。
他忽然跪在地上,對墨祁羽道:“臣——東方離見過世子爺,世子爺安——”
墨祁羽淡淡笑著,只是那笑不達心底,很是淺淡,好像沒有笑似的。
……
傍晚,原本喜氣洋洋的顧家軍此刻卻因為一道圣旨而陷入了陰霾之中。
行李收拾得匆忙,墨祁羽只有一件事還掛念,他將燕空老人的骨灰抱給了顧南卿。
他對顧南卿說:“此去必定是艱險的,我不能讓師傅和我一同受苦,也不能讓師傅成為別人桎梏我的枷鎖,思來想去,還是將師傅留在你身邊最好。待萬事平定,我再接他回家。”
顧南卿微微頓住,她接過燕空老人的骨灰壇,對墨祁羽道:“此去艱險,萬事小心。”
墨祁羽看著顧南卿,他的手緩緩伸向她的臉,萬般留戀地用目光描著她的容貌。
真是好笑,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是到了嘴邊,終究化成了一句:“南卿,珍重。”
“祁羽。”
顧南卿喚住他,墨祁羽頓住步子,抬眸看她。
只見顧南卿從袖中拿出了那塊青玉觀音。
“彎腰。”
墨祁羽知曉她的意圖,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拒絕,他彎下腰,顧南卿的素手穿過他的脖頸,二人第一次挨得這麼近,他甚至可以看到顧南卿臉上的絨毛。
他的呼吸和她的呼吸交纏,青玉觀音落在他的胸前時,他的心漏掉了一拍。
顧南卿,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你的,你是這般獨特的存在,我怎麼可能忘記呢?
當面前的顧南卿逐漸遠去,墨祁羽才大夢初醒,顧南卿看著他,道:“世子爺銜玉而生,這玉是保平安的。”
墨祁羽心道:可這玉,也是送給心上人的。
可也只是心道,他的余光瞥見了靈先生的衣袍,縱然失落,可南卿開心就好。
他對顧南卿說,“我想和我表哥聊幾句。”
顧南卿應聲離開,沒有人知道墨塵翎和墨祁羽那一天到底聊了什麼。
那日黃昏,路旁的積雪還未化。
昏黃的光照在路上,墨祁羽和東方離的身影被拉得老長。
他們的背影逐漸遠去,顧南卿沒有想到,這一次,意氣風發的世子爺將徹底消失在這個冬。
再相見時,他會是那般樣子。
北狄的新年和大旸不一樣,這是赫連今年最大的感受。
在過去的兩個月,阿甘沐和他走遍了七十二部,有人對他和顏悅色,有人對他圍追堵截,也有人對他百般折辱……
這里是一處陰暗洞穴,冰冷、潮濕,他縮在角落里,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因為那些要殺他的人距離他很近很近。
他們的大刀掃過雜草,逐漸遠去,赫連這才松了口氣,他急忙去看身側阿甘沐的情況,他的背被捅了一刀,血好不容易止住了。
“阿甘沐,阿甘沐。”
赫連小聲喚他,阿甘沐的意識卻依舊潰散,赫連無奈只好將他背起來。
這里是亞喀什,三丹夫的領地。
狼王死后,三丹夫并未戀戰,而是直接回到了亞喀什繼承大統。
但是,因為他曾經不信神明的行徑,七十二部里只有三十部認他,其他四十二部有自己的打算。
四十二部里有十二部是赫連的,也就是呼斯樂的。
還有三十部他們似乎是準備另起爐灶,只不過三丹夫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以雷霆手段已經殲滅了整整十部,剩下的二十部如今還是墻頭草一般的想法,風吹兩邊倒。
所以七十二部,如今只剩六十二部。
赫連想要同三丹夫打,實在是有些懸殊。
就算有阿日斯愣死前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呼斯樂,就算北狄所有的將士都知道呼斯樂可能才是最后的贏家,也比不過一個迷途知返的大將軍三丹夫。
當年的三丹夫,在北狄人的眼里,是即將媲美天神的存在。
那可是天神,北狄人心目中永遠無法撼動的存在。
赫連背著阿甘沐,從洞穴里出來,可剛出來,就被一把鋒利的大刀攔住了去路。
“呼斯樂。”
赫連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女子,女子很是高挑健壯,眉眼冷淡,她懷中抱著一個小孩子,此刻正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
赫連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的,可是他能看出來,但凡自己否認,女子的大刀就會落下來。
他聽見女子說,“呼斯樂,我是奈圖朵,日阿西的妻子。”
赫連原本冷淡的眸亮起來,日阿西的妻子。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