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顧南卿一身颯爽紅衣,就這樣出現在大眾視野,頭上輕薄的黑紗為她平添了幾分神秘,隱隱約約可以窺見那副姣好的容顏。
墨祁羽看見顧南卿的那一瞬,心臟都要跳出來,“南卿”二字卡在喉嚨,他是萬般不能在這里喚她的。
只見顧南卿對他盈盈一拜,恭敬道:“多謝圣上。”
他緩緩勾了勾唇,道:“顧將軍何必多禮?”
南卿啊,我謀劃幾月,也不過能給你們掙來個東宮,請原諒我的無能。
而這個時候,林楚堯又道:“既然是東宮,引路的,不如交給素月公主去做?”
“那里,她畢竟要更為熟悉。”
這句話一下激得墨塵翎抬起頭來,他隔著好多人,看見了素月。
她一身華衣,面色憔悴,懷里抱著一個嬰兒。
那是,他的侄子阿嬰嗎?
一年未見,她的阿姐,瘦了。
某些來自血緣羈絆的親情在此刻作祟,仿佛素月那清水一般的委屈此刻也模模糊糊撲到墨塵翎這個弟弟身上。
姐弟二人遙遙相望,千言萬語想要道出,卻終究還是被這層層人海困住。
素月穿過人群,抱著阿嬰來到眾人面前。
“既然如此,便讓本宮為平月將軍帶路吧,只是稚子年少,若是隨意擱置,恐啼哭不止。”
墨祁羽自然知曉素月的言外之意,他看著那稚兒朝他伸出手來,這些日子的委屈苦痛也奇跡般地消散了。
他不禁感慨道,林楚堯這般惡毒的人,竟然生的這般一個好孩子。
“既然如此,便讓這稚兒同行吧。”
這場鬧劇終究還是以素月長公主領路平月將軍入住東宮而結束。
夜色漆漆,熟悉的建筑化在心里,顧南卿微微觸動,而墨塵翎則是注視著前面那一道身影。
到了東宮門口,墨塵翎將顧南卿扶下轎子,顧南卿道:“阿翎若是掛念,不如上前去問問。”
墨塵翎微微頓住,他回眸看著那抱著嬰兒的素月,素月也在望著他,他的身邊并沒有什麼丫鬟。
林楚堯既然敢讓素月來,也必然是有恃無恐的。
鬼醫道:“你去吧,將軍這里有我。”
墨塵翎緩緩點頭,他回首、轉身,看著角落的素月眼含熱淚。
那嬰孩看見了他,更是滿心歡喜,伸出手來讓他抱抱。
“靈先生。”
素月微微頷首,她看著他蒼白的發,心中又是一片悲意。
“你的頭發,怎麼全白了呢?”
墨塵翎喉嚨發緊,他緩緩張口,道:“多謝公主,只是我這是老毛病了,如今全白了反倒沒有什麼后顧之憂了。”
“就是有些嚇人,怕嚇到他。”
這個“他”不是旁人,正是素月懷中的阿嬰,素月搖了搖頭,她道:“他膽子大,怎麼會被溫文爾雅的靈先生嚇到啊。”
阿嬰哼哼著,伸出手來想要抓墨塵翎的手,墨塵翎眸光微動,他想要伸出手去回應他卻又不敢,素月看見了,道:“阿嬰和靈先生有緣。”
她微微垂眸,道:“云京的天氣不比北疆,恐是需要你們處處小心,圣上睿智,與我夜談之時,提了這東宮一嘴,這恐是整個云京最能遮風擋雨的地方了。”
“你們且放心住下。”
墨塵翎道:“那公主呢?”
素月抬眸眼里滿是落寞,“林相待我極好,待阿嬰極好,林府于我,自然也是一處去所。”
“只是天家威嚴不可侵犯,靈先生初來云京,還望您時時刻刻都記住,宮里啊,是會吃人的。”
墨塵翎了然。
素月又道:“今夜宮內恐起風,只是要苦了皇上了。”
“這里也算是本宮的家,還記得小時候我若回來,定會跟我的弟弟一同玩一玩捉迷藏。”
……
墨塵翎送走了素月,素月離開后,桃李木道:“這就是東宮,倒是沒有想象中那般破敗。”
“方才公主所言,這里只怕是皇上特意找人收拾出來的。”墨塵翎緩緩道。
“這里是安全的。”
“沒有絕對的安全,小心為上。”顧南卿淡淡道。
烏雅卻道:“那個林相是什麼來頭,竟然能穿明黃色的朝服,和皇上并肩。”
墨塵翎道:“他是林楚堯,曾經太子通敵叛國一案的主審。”
他走到顧南卿身邊,道:“公主說了,這一處是皇上和她瞞著左相尋來的,還說今夜宮內恐不太平。”
顧南卿抓著他的胳膊,輕聲道:“不太平?是什麼不太平?”
“你今日見祁羽,他可有什麼異常?”
墨塵翎見顧南卿如此憂心,只好安撫道:“卿卿,他畢竟是皇上,我今日見他,腳步虛浮,眼底青黑,像是沒什麼精神。”
鬼醫在此刻幽幽道:“我遠遠一瞧,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他怕是被人灌下了不少的五石散。”
“五石散?”顧南卿道:“服用過量,是會瘋癲致死的,林楚堯啊林楚堯,竟然能這麼狠毒?”
……
眾人都羨慕位高權重者,羨慕他們可以有數不盡的錢財、至高無上的權力,要說這天底下最為位高權重者不是旁人,正是皇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但是這鑲金嵌玉的位子對墨祁羽來講,卻是永生的夢魘。
此時此刻的他,哪里是個君主的模樣。
他被林楚堯踩在腳底,任意侮辱。
“墨祁羽,你真的很聰明,竟然能想到和素月密謀,你明知本相不會動素月,所以冒著被本相發現的風險也要去做,果真是膽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