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何其無辜。”
素月看著晏子安道:“你既然回來了,想必對云京的事情也有所耳聞,行事切莫小心。”
天上明月孤傲,素月看著晏子安,如今也只能賭一把。
她道:“晏公子……”
……
這夜,東宮也不消停,素月前腳剛走還沒一個時辰。
宮中就傳出來消息,皇上偶感風寒,原本定在明天的慶功宴改到了三天后,而與此同時,太后娘娘請顧南卿入宮一敘。
跟著顧南卿一同去的,是墨塵翎。
懿旨到的時候,墨塵翎正在看一份名單,這一份名單,是墨塵翎在小時候和素月在一起玩過的那個池子底部的石箱里找到的。
這里面有不少已經告老還鄉的有名的大臣,比如原太長卿、吏部尚書、御史大夫、金紫光祿大夫……
“這些都是父親曾經的部下,自父親蒙冤而死后,他們便接連辭官回鄉了。”
屋內燭火剪影散亂,顧南卿聽見墨塵翎所念的字字句句,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阿翎。”
顧南卿坐在燭臺旁邊,面前倒了一杯清茶,清茶香氣散在屋內,她靜靜的看著面前的那一塊地方。
緩聲道:“我想你也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墨塵翎并未說話。
顧南卿繼續道:“公主既然能交給你這樣一份名單,她定是尋到了這些人。”
后面的話她還沒說,懿旨就到了。
太后娘娘,也就是墨塵翎的皇奶奶,定是有許多話要同她講,不然也不會在深夜宣她進宮。
但是讓顧南卿憂心的卻是墨祁羽——
五石散,是多麼恐怖的東西,林楚堯竟然這般喪心病狂。
東宮別院距離皇宮有足足小一個時辰的路程,還沒走多遠,馬車就停了下來。
駕馬的公公只道:“前面是林大人,在找素月公主呢。”
“素月公主從東宮回來,在前面那塊地方,被歹人追著逃走了,現在林大人還在找呢。”
顧南卿下意識攥緊了墨塵翎的手腕,墨塵翎也的確有掀開簾子的沖動,可是他不能。
此時此刻,他的身份,不能,不應該。
他只能透過簾子,看著一身紅色官服的林楚堯騎在馬上,臉色陰沉,只能看著滿地的血流成河,好在,里面沒有阿姐。
林楚堯看見了太后的馬車,也只是勾唇淺笑,眼底是漫無邊際的囂張氣焰。
他抬手,寬大的紅色袖子滑下,“給平月將軍讓路。”
顧南卿聽不見之后,聽力倒是極其靈敏,為避免橫生些別的枝節,在林楚堯開口后,她立馬道:“如此,便多謝左相了。”
身旁的氣壓低沉,墨塵翎死死盯著那處,他看著林楚堯緩緩轉身,而后一個下人跑來,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好幾句,林楚堯這才揮動了手上的鞭子,鞭子落在馬背上,馬兒匆匆朝前奔去。
“素月公主吉人自有天相。”顧南卿說出此句時,腦海中滿是那年雪夜,公主垂眸的場景,但是有一件事令顧南卿不解,“公主那般蕙質蘭心的人,怎麼會嫁給林相呢?”
礙于轎子外有旁人,墨塵翎對此也不能透漏過多,他道:“恐是某些玉面狐貍使了計謀。”
馬背上的林楚堯此刻卻并不輕松,在旁人看來,素月和他,只是互相利用罷了。
但他林楚堯知曉,當初這個女子是懷著怎樣的一腔愛意來到他的身旁——他四面樹敵,那些人自然也會記恨上素月和阿嬰。
那年湖畔,柳樹剛冒出嫩黃色的芽兒,天雨蒙蒙,她一身淺衣來到他的船內——
“公子,小女子無意唐突,只是天公不作美,灑了金豆子,不知可否借此處避避雨?”
一個公主,竟然就這般毫無顧忌地闖進來了。
她不知,那一切都是他刻意為之。
湖心亭那一日的所有船都被他包了,所以她只能上他的船。
這一切,都是謀劃。
他和她在船上聊了天地洪荒、人間百態,他刻意接近,不過一個時辰便讓她心生好感了。
知道她慕孔孟之道,他便收斂起所有的性子,扮作一個克己復禮的圣人。
素月想聽什麼,想看什麼,他林楚堯都可以演出來。
只是沒想到,他真的入了戲,出不來了。
夏蟲鳴叫,林楚堯跟著手下七拐八繞進了那個胡同,還沒進去,就聽見素月在哄阿嬰:“月兒彎彎,山河穩穩。嬌嬌兒,睡吧睡吧,夜色漸長,睡吧睡吧,好好長大,長大來把家國養。”
他穿過面前這道石墻,入眼便是素月抱著阿嬰坐在墻角的場景。
素月看著那雙腳越來越近,她估量著,終于見他停在了自己三步左右的地方,這才緩緩抬起頭,露出那副楚楚可憐的面容來,“郎君,今夜,本宮和阿嬰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素月的手上、臉上都沾著血,不知是她的還是旁人的,在她的面前橫七豎八倒著三具尸體,已經被砍得不成樣子了。
“郎君,阿嬰睡著了。”
林楚堯遲遲沒有動作,素月也不著急,林楚堯在看她,他當是在估量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像是針一般的凝視落在素月身上,這般的情景,是多麼熟悉。
晚間的風吹過巷子,會傳出類似于鬼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