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看著懷中凍著的阿嬰,一時之間,心生悲愴,也就是這個時候,林楚堯向她伸出了手:“素月,我們回家。”
他脫下自己紅色披風,蓋在素月和孩子身上。
素月臨走之時,眸光落在了這三具尸體身上。
這般慘烈,令人作嘔呢。
而這邊,顧南卿和墨塵翎跟著領路的公公進了來儀殿,太后坐在屏風之后,顧南卿只能跟著墨塵翎走。
這宮內,只怕全都是林楚堯的手下了。
那太監也并未攔著墨塵翎。在進宮之前,趁著夜色,墨塵翎在二人的手腕上系了一根魚人紗,魚人紗本就質地細膩,加上只有一根的緣故,是很難讓人看出來的。
墨塵翎和顧南卿就這樣進了來儀殿,大門緩緩閉上,一種的莫名的恐懼蔓延上來。
屏風之后,太后的聲音傳來:“給平月將軍和靈先生賜座。”
她的聲音蒼老不堪,聽起來和一年前全然不同。
她的身影不再筆直,她似乎是靠在那軟榻上的,來儀殿內,有一種若有若無的藥香味。
“太后娘娘身體不適嗎?”
顧南卿落座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此,太后道:“在這吃人的皇宮里,再健全的人只怕都要喝些藥。”
不對,不對勁,顧南卿只覺得這個太后和一年前的太后是不一樣的。
太后的身影緩緩從那屏風之后走出,她走得很慢,很慢,像是八九十歲的老人一般。
“皇太奶奶。”
幾乎是同一瞬間,墨塵翎喚出了聲。
顧南卿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太后的所有的傳聞,唯一可以找到的也就是她撫養了素月公主長大。
滿頭白發已經花了眼的太后在嬤嬤的攙扶之下緩緩走下來,她那張滿是歲月親吻的臉上帶著些憐惜。
“因為素月的緣故,林楚堯倒是不會對哀家這個老人家做什麼,這里的人都被我清空了。”
她走到墨塵翎身邊,輕輕摸著他的頭:“小時候倔強,不肯喚哀家,如今長大了,瞧瞧,頭發都跟哀家一樣白了。”
“哀家的好后人啊。”
可是墨塵翎卻沒有接受她的這番好意,他立馬避開道:“皇太奶奶嚴重了,皇太奶奶照撫阿姐長大已經很是操勞了,阿翎怎好麻煩您呢?”
太后搖了搖頭:“你莫要著急避著哀家,哀家并未站隊,林相待素月并非真心,且狼子野心,大旸的江山是姓墨的,哀家今日冒著性命危險喚你們來,不過是想要為大旸再做點什麼,你的皇奶奶性子高傲,又是愛舞刀弄槍的,逞強要和林楚堯斗,結果輸了,不僅身體每況愈下,就連神智都不清啊。”
說完這些,她又偏頭去看南卿,見她把臉遮著,道:“你就是那個徒手殺了阿日斯楞的女子?”
“果真是個奇女子。”
“你的眼睛受了傷?”
此言一出,顧南卿微微一愣,饒是墨塵翎都抬起了頭。
太后見二人如此防范,只好解釋道:“哀家年輕時,愛穿魚人紗做的衣服,哀家雖然眼花了,可不至于看不到。”
“眼睛受了傷,還敢回來,看來你確實足夠勇敢。”
“只是,林楚堯比你們想象的要更難對付,他要做的是除掉你們啊。”
太后說這句話的時候眼里帶著笑意,畢竟是見過許多大風浪的人,她從懷里取出一個錦囊,就這樣塞到了顧南卿的懷里。
“此中有妙計,或許能幫上你們。”
說完又看向屏風后面,道:“祁羽,出來吧,看了半天了。”
顧南卿和墨塵翎齊齊抬頭,那屏風之后走出來的正是披頭散發的墨祁羽,他的脖子上還帶著那個項圈,他向墨塵翎搖頭,示意他不要說。
“南卿,表哥,好久不見。”
聽見了墨祁羽的聲音,顧南卿匆忙掀開了臉上的簾子,她有些著急,道:“祁羽,你還好嗎?”
墨祁羽看著顧南卿那沒有任何聚焦的眸,“我一切都好,只是,南卿你的眼睛。”
“到底發生了什麼”
顧南卿垂眸:“此事說來話長。”
墨祁羽道:“云京如今可謂是林楚堯的天下了,當初他在先帝身旁時,蠱惑先帝求仙問道,服用了大量的五石散,最后暴斃而亡,而皇后娘娘,也因為公然與他叫板而被他下毒,如今半身不遂,最重要的是,三日后的那場宴席,他要取你和表哥的性命。”
“你們離開這里吧,回北疆。”
“若是想在他的地盤上尋得一線生機,太困難了。”
顧南卿道:“那你呢?兩位太后呢?素月公主呢?”
空氣一時寂靜,墨塵翎看見墨祁羽眼中含淚,他微微勾起唇道:“放棄我們吧,我們是拖累,我們的價值在于幫助你們離開。”
他的顫音在此時此刻是那麼明顯,但這個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害怕,是一種付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大旸的江山輪不到他姓林的來坐。”
顧南卿搖頭,太多死亡的畫面重疊在她面前,她哽咽道:“一定還有辦法的。”
而自墨祁羽出現就沉默的墨塵翎在此刻卻忽然道:
“我有法子。”
他漆黑的眸幾乎要和這夜色融為一體。
太后看著和自己不太親的這個小后人,只覺得人世滄桑,變化得實在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