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蘇戀川早有安排,只怕所有人都會死在那里,這一場起起伏伏的鬧劇,最后還是顧逸風的到來才得以結束。
鬼醫講完,才發現顧南卿睡著了,他緩緩嘆了口氣,準備出去,剛掀開簾子就看見了墨塵翎,他不知在這里站了多久了。
“鬼醫不該給卿卿講這些的。”墨塵翎緩聲道。
鬼醫未語,“世道變幻莫測,她總有一天也會知道。”
"初聽只覺戲好聽,再聽便是戲中人。"
鬼醫嚷嚷著這一句就走了。
墨塵翎走進來的時候,顧南卿又醒了,她這兩日身子不大舒爽,時常犯困,可睡不了多久,就又醒來了。
依稀記得鬼醫講了一個十分曲折的傳奇故事,故事的大概都記得,就是不知道這故事是怎麼結尾的,月宮的人當真都死了嗎?
顧南卿還迷糊著,便又聽見墨塵翎走了進來。
“阿翎。”
墨塵翎穿著一身盔甲,走路間摩擦出來的聲音讓顧南卿微微皺了皺眉頭,“要打仗了嗎?”
“是。”墨塵翎將一旁的披風給顧南卿披上,溫暖的披風蓋在身上,顧南卿的那股困意更明顯了。
“是林楚堯發起的?”顧南卿問。
墨塵翎道:“是,他揮兵北上,朝著我們來的。”
“卿卿。”墨塵翎伸手為她撥了撥額前碎發,他輕聲道:“今日怎麼這麼困?”
顧南卿搖了搖頭:“我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
“很困很困。”
“像是睡不夠。”
墨塵翎柔聲道:“若是困了,便好好休息。”
顧南卿也不是什麼愚笨的人,她思索片刻便知道墨塵翎今日來的原因,“虎符就在案上右數第二個匣子里,鑰匙在左數第三個匣子里,阿翎,將我送到索羅城去,我不愿連累你們。”
墨塵翎苦笑道:“卿卿,你怎麼會是拖累?”
“阿翎。”顧南卿打斷了墨塵翎的話,她鄭重道:“這場戰事,是你的主場,天下應該姓墨,莫要讓百姓苦于戰事而流離失所,我會給赫連修書一封,讓北狄助你。”
墨塵翎拉住了顧南卿的手,他的目光落在二人十指交纏處,輕聲道:“卿卿,若是戰事安康,你會嫁給我嗎?”
墨塵翎的語氣小心,卑微到了極處,顧南卿也從旁人那里知曉墨塵翎在自己感染風寒時的呵護,這麼多年的陪伴和朝夕相處,終于,她道:“若是四海安康,百姓無憂,我自然愿意。”
云京,傍晚,皇宮內。
前線的戰事正式打了起來,林楚堯卻笑著抱著阿嬰在御花園里散步,身后的大臣小心稟報著前線的情況,林楚堯滿不在乎道:“兵不夠,就征兵,糧不夠,就征糧。”
這句話剛好被素月聽見了,林楚堯如今貴為九五之尊,素月便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
對于林楚堯,素月覺得她是愈發看不懂了。
她本以為,他是渴求帝位,可如今他得到了,卻表現出了如此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兵不夠,征兵,糧不夠,征糧,這是什麼暴君才能說出口的話?
她快步走到林楚堯身邊,那身后的大臣這才如蒙大赦,急忙道:“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素月微微頷首,道:“張大人辛苦。”
林楚堯看見素月來了,這才對身后的張大人道:“好了,下去吧。”
素月向阿嬰伸出手,林楚堯卻并沒有松開手的樣子,他道:“素月怎麼這會兒出來了呢?”
“皇上這話說的,莫不是臣妾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來?”素月回道。
林楚堯緩緩勾唇笑了笑,“素月,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楚堯當了皇帝后,整個人也沒有完全按照皇家的禮儀來行事,他甚至都不曾用“朕”來自稱,也沒喚過素月皇后。
阿嬰在他的懷里安安靜靜的,不哭不鬧,時不時還笑一笑,林楚堯瞧了,也開懷大笑。
他和素月二人并肩走著,忽然,他轉身,看著素月道:“素月你是不是恨毒了我?”
林楚堯的目光里帶著些探究和笑意,就是這般半開玩笑的話最是讓人捉摸不透,素月道:“皇上能問出來了這話,便是心中已經有了計量不是嗎?”
林楚堯道:“并非如此,只是素月,我有些看不透你。”
二人行至長亭,懷中的阿嬰似乎是困了,小眼迷迷糊糊的。
素月見狀,喚來侍女,對林楚堯道:“皇上,阿嬰困了,將他給我吧。”
林楚堯戀戀不舍地將阿嬰遞給了素月身邊的侍女,見那侍女將阿嬰抱走,林楚堯的目光也是久久跟隨。
二人相對而坐,一時無言。
夏夜的晚風清爽,卻讓素月覺得有些冷。
林楚堯忽然屏退左右,偌大的長亭便只剩他們二人。
林楚堯關切道:“可是冷了?”
素月搖了搖頭,比起冷,她倒是覺得面前林楚堯才更容易讓人遍體生寒。
林楚堯續著方才的話題繼續道:“素月,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究竟為什麼要留下來。”
“為了皇后之位?”
“還是為了殺我?”
林楚堯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都帶著笑意,可不知怎的,素月竟從他的臉上看出來幾分可憐。
夜色漆漆,月光柔和,蟬鳴聲一陣接著一陣,素月一手拉著林楚堯的手,一手取下自己頭上的簪子,放在他的手上,她將他拿著簪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柔聲道:“郎君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在此處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