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想來見我嗎?
長長的睫毛掃下一片陰翳,他看著那將軍府,抬起了腳。
跟著墨塵翎出宮的小太監不過是眨個眼的功夫,面前的人就消失了。
他急匆匆跑出來,卻沒看到半點人影。
唉不對啊,圣上呢?
圣上去哪兒了?
小太監急得原地團團轉,最后才將目光鎖在這將軍府上,想罷就在這里面了,小太監這才松了口氣。
只是按照皇上的身手武功,這云京恐怕也沒有幾個誰真正能打得過他的。
今夜的風似乎格外大,顧南卿不喜身旁有生人伺候,于是在那婢女將一切安置妥當后便讓她下去了。
顧南卿還是宿在長風樓,她方才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祠堂,給父親母親上了香。
林楚堯當初是想借娘親的尸體大做文章的,他將娘親的尸體懸掛在城墻之外多日,想要以此為餌誘她出來,還是阿翎拼了命才奪回娘親的尸體,讓他的計劃覆滅。那日阿翎渾身是血,帶著娘親的尸體回來時,顧南卿甚至跪地感謝,父親的尸骸未全,于她而言,本就是一件心頭憾事,若是娘親的尸體也這樣,顧南卿只怕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顧南卿此時此刻一個人坐在榻上,屋內生了火爐,倒真是暖和。
自從顧南卿眼盲以后,她房間的燈倒是時常亮著,晚間方便進來的人照顧她。
她脫下外面的衣裳,只著里衣鉆進了被褥里,明日還有慶功宴,這一場普天同慶的慶功宴,于顧南卿來講,卻有些虛妄,若是自己的眼睛可以看見就好了,便不至于在哪里都是一朵需要人保護的嬌花。
她有一根盲杖,遺留在原先的那頂轎子里了。
她若不瞎就好了。
這三年,顧南卿時常發出這些感慨,可感慨歸感慨,這雙眼睛確確實實是瞎了,就在顧南卿思索的時候,窗戶處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這聲音雖小,可顧南卿還是聽見了。
她微微起身,輕聲道:“誰?”
沒有任何回應。
如今云京才回歸,有些逆黨存在也說不定,顧南卿默默拿出自己袖中的匕首,凝住了呼吸。
忽然,她聽到了極為微弱的呼吸聲,就在這呼吸聲即將靠近她的時候,她握緊了手上的匕首朝下扎去——
可是那人很輕松地躲開了,甚至還將她的匕首奪走了。
“卿卿,是我。”
“阿翎?”
墨塵翎的聲音傳來。
顧南卿有些不悅道:“你怎麼不說話?”
“還翻窗進來?”
墨塵翎坐在床邊,小心將她的匕首取下,柔聲道:“我總不能堂而皇之地敲你的門,這里又不是索羅城,都是些親近的人,云京才平,百廢俱興,那些舊臣將我看得很嚴。”
“只是嚇到卿卿了。”
“今日你沒入宮,我很是傷心。”墨塵翎的聲音帶著些委屈,他將顧南卿的手拉起緊貼著臉頰,賣慘道:“今夜的風可真大,我騎著馬臉都要被凍僵了。”
“卿卿,你摸摸。”
手上所觸及到的冰涼的確存在,顧南卿不免道:“那邊有爐火,你去烤烤。”
“寒夜冰涼,怎麼照顧不好自己?”
墨塵翎見顧南卿態度和緩,這才道:“因為急著見卿卿,卿卿不念我,我卻念卿卿。”
顧南卿道:“我并不是有意不去見你,只是你知道的,我這人不喜歡那些約束。”
“天下沒有人敢約束你。”
墨塵翎輕聲道。
顧南卿頓住,她道:“這次回來,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北疆?”
室內一時寂靜,墨塵翎握住顧南卿的手,道:“等我們大婚后,我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那個時候我們就回北疆。”
“這天下的權勢呢?”顧南卿輕聲問。
她額上碎發惹人眼,墨塵翎伸手為她撥去,又緩聲道:“卿卿啊卿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皇位、天下、權勢、錢財這些于我來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和卿卿在一塊,便是我莫大的幸運了。”
良久,顧南卿道:“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墨塵翎緩緩將顧南卿攬入懷中,帶著些柔情蜜意的呢喃道:
“卿卿,阿翎永遠都是你的阿翎。”
顧南卿攀上他的脖頸,右手摸上墨塵翎的唇,白皙的手指撫上微薄的唇,她欺身而上,輕輕吻了他。
墨塵翎的眸間滿是震驚,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吻他。
顧南卿本想蜻蜓點水一吻就罷,誰料就在她即將抽身離開的時候,墨塵翎卻又加深了這個吻。
呼吸間逐漸情迷,顧南卿忙推開他,喘著氣道:“夠了。”
若是顧南卿此刻可以看見,便會發現此時此刻的墨塵翎已經紅了眼,他看著顧南卿,眸間滿是情動。
這聲夠了哪里僅僅像是夠了,更像是某種曖昧的試探。
墨塵翎翻身下床,他看顧南卿臉頰微紅,紅著臉道:“今日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幾乎是落荒而逃。
次日的慶功宴,還是墨塵翎親自來接她的。
他道:“知你坐不慣轎子,我們騎馬進去。”
顧南卿就這樣坐在他的馬兒上,迎著眾人的目光進了宮。
這一整日的慶功宴,顧南卿都過得迷迷糊糊,自她眼盲后,便不甚喜歡這些場合,禮樂聲響了一整天,吵得她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