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挖坑也有很多講究,如何選址,用甚工具,下鏟角度如何怎麼發力,還有土壤質地是否塌方影響成型,處處都是學問呢。我經驗豐富,保證事半功倍,又快又好,您就……”
再聽下去李誼耳朵要生繭,抬手打斷她,“你就挖坑是吧?”
“嗯嗯。”
“準了。”
武飲冰高興得蹦起來。
李誼與她約法三章,“只許去挖坑,不許亂跑、亂動、亂看,但凡消息傳到本王處,以后都免談。”
“知道啦。”
她一時興奮禮都忘了施,又蹦又跳跑出去,立在一旁的王將軍看了都忍俊不禁。
等人跑遠,他才道,“上次匆匆一面,不想殿下這位小仵作有趣的很。”
李誼微不可聞地嘆口氣,心思回轉到正事。
王昶與李誼同歲,乃射生軍左將軍,年輕有為。大將軍職位空懸,現下他是射生最高統領,“臣已受陛下密詔,同諸衛一道,聽候殿下調遣。”
“好,既如此,我需要你按計劃……”
*
獲李誼首肯,武飲冰心花怒放,從倉曹參軍事手里領了鐵鍬便撒歡往外跑,一溜煙跑至城墻根下,遇見在此督工的資王李謙。
李謙大為不解,不知李誼又抽哪門子風把她放出來。他知曉她是女郎,上下打量一番她細瘦身板,不免又有些懷疑。
她跑得熱氣直呼,“七殿下不認得我了?”
李謙白她一眼,惡狠狠道,“你敢添亂,本王就……”
武飲冰心情甚好全當耳旁風,雙手一恭,“不敢不敢,殿下難道忘了我是干什麼的?”
李謙懶得與她廢話,打發她去找工頭。
工頭原先是城中梓人,替人修繕房屋,眼下拿到這張圖紙也是狐疑,他從沒干過這樣的事。
“這是舒王爺畫的?”武飲冰從旁探出腦袋。
“是啊。”
不想舒王這常年領兵之人,還有畫畫的閑情逸致:
奉天城與長安規制相似,均是棋盤狀分坊而治,圖紙橫平豎直,精密細致,該有的尺規都有標記,畫得還挺像回事。她細細讀來,猛地發現這竟然是——
地道!
地道從六間城門內延伸向城外不同方向,她捺不住發出感慨,“這是預備留后路?”
工頭抖羅圖紙卷妥收好,“小的哪敢妄加揣測,干活便是。”
奉天城郭九里三分,高二丈,深一丈,需要挖坑的地方僅門前四分,坑口二十步一個,長三尺寬兩尺,這樣的工地有六座,她都記下來。根據坑的深度判斷,是預備走人。
負責南墻的工頭讓她挑哪一伍還缺人便補上。她提著鍬,在墻根下來回溜達,發現三個侍衛打扮的軍士進度遲緩。開工好幾日,三人連個坑口的形狀都沒挖全,正在爭執:
“我早說你這樣挖不成……”
“你成,那你來,這土凍得梆硬,要不是咱伙人少,早挖到城外了……”
“快干活吧,都少說兩句……”
“……”
“三位哥哥可是遇到麻煩?”
三人齊齊仰頭,見坑邊上抱臂蹲著一個人,正往下看,似觀察許久,再揉眼看清臉孔,登時往后一撤。
武飲冰被這眼神弄得生怪,往臉上一抹,什麼也沒有。
沒想三人冷口冷面,繼續揮鍬,“不必,我們伙不需要幫忙,你上別處去吧。”
她覺得莫名其妙,仍耐著性子跟他們道:“殿下只給了一旬的工期,照三位哥哥這麼干,怕是交不了差。屆時貽誤時機,殿下怪罪下來……”
激將法向來奏效。
三人雖不服,但一合計時限已過三日,頓覺她說得在理。
其中一人從坑里跳出來,不服道,“那你說怎麼干?”
見機會來了,她卷起袖管躍躍欲試,“言不勝行,不如,讓在下掘兩下試試?”
三人半信半疑,再瞧她身量雖高,但體型輕纖,連最后半點信也耗盡,料定這胡兒干不了多會就要撂挑,抱著看笑話的心態走到一旁抱臂而觀。
武飲冰在坑邊活動下腰肩,然后拎著工具躍入半人深的坑中,揮舞著鐵鍬一鏟一鏟刨下去,土屑飛濺滿頭,弄得幾人不得不避到一丈外。
不多時,武飲冰整個人便深陷下去,漸漸看不到幞頭。
三人面面相覷,武飲冰從坑底將鍬拋出來,而后雙手攀上坑沿,往上支肘一躍。
她站起來拍拍手,雙頰因方才干活而紅潤光鮮。
“如何?再往下挖就得換小鏟了,這大鐵鍬使起來著實礙事。”
她一個人干了兩炷香的時間便頂三人三天的成果,不得不服。
“怎麼弄的?”一個侍衛忍不住上前討教。
武飲冰正當得意,侃侃而談。
“方才這位哥哥拿鍬的姿勢不對,這里空間狹窄,應一手握鏟尾,一手掌木桿三一處便于用力,就跟你們平日舞槍一個理;那位哥哥則貪多鏟頭吃得太深,不便起鍬,吃到三二足矣;還有那位……”
三人聽她指點迷津,幡然頓悟。
她倒也不倨傲,“三位哥哥在殿前行走,又不似在下成日往白鹿原跑。你們僅需練好刀箭功夫,不擅長這些也屬正常。”
此時李誼和王昶已議妥戰術,親自前來查看現場。
李誼聽著工頭介紹完掘進情況,遠遠便瞧見那個纖影在那邊宛如指點江山,興致盎然。
“還有一事,也困擾我們好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