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不錯,此計的確堅持不了太久便會被識破,到時地道便成了他們潛入內城的絕佳通道。”
她也如此想。但他接下來的話打消了她的顧慮。
“一來地道走勢曲折勾通,他們并不一定能迅速尋見正確的出路,二來地道雖寬但內城坑口僅容一人通過,在坑口周圍提前設下埋伏,則不會生亂。”
她上工幾日還見到有人挖渠將城內幾眼未凍的溫泉引至城門,在通渠處放下水閥。這是打算在局面失控后直接放水將敵軍坑殺其中。
此人之狠辣,亦絕非常人能及。
沒想到自己挖墳練就的手藝還能于戰時派上用場。
按李誼的要求,武飲冰在征役和兵卒中挑了幾十個矮壯精干的勞力,構筑地下密網。不出李誼所料,地道即將完工之際,朱泚手下將領韓旻率精兵開赴奉天,謊稱恭迎圣駕回鑾,被守城軍識破。
騎兵列陣,韓旻派人在城下喊話,城守一概不理。
韓旻氣極,直接下令攻城,鼓聲鏘鏘擊響,敵軍攜帶云梯攻城錘對奉天城展開一輪攻襲。
垛墻上,射生軍拉開架勢,一陣急勁箭雨鋪天蓋地,呼嘯著撲入敵軍陣地,霎那間人仰馬翻,但依然有不少人在軍鼓的激勵下爬上云梯,攻城錘咣咣砸得震天響。
張弓放矢正是射生軍的看家本事,又一輪箭支攢射,陣前雙方角力焦灼,一時勝負難分。
城樓上李誼正在觀陣。
敵軍數量未如軍報所述那般多,疑韓旻另有所圖。果不其然,北門方向傳來消息,韓旻副將程秀業率小股部隊發動偷襲。
“雙方配合默契,想必聽從了鼓令調遣。”身后的資王李謙也看出來。
必須挫一挫他們的銳氣。
李誼目力上佳,一眼盯住敵軍中間那名擊鼓之人。這節奏絲毫不亂卻分外刺耳,每一下都擊在城頭將領脆弱的神經上。
“能把他擒來嗎?”
他對她指道。鼓手所在的位置恰巧在他們前幾日新墾的出口附近,地道兵踮足觀望一陣,丟下一個“能”便小跑著下樓。
“你的事辦妥了麼?”李誼轉向另一側。
王昶躬身揖拜,“已妥,明日敵軍大營便會有消息傳出。”
“甚好。”
不多時,敵軍鼓點驟然停止,北門叛將程秀業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戰陣內士兵無頭亂闖亂了陣腳。
“不可妄動!”程秀業大聲喝止士兵,驀然鼓聲復現,然鼓點并非軍中擊鼓進軍的節奏,反而如上元節街頭百戲那般詼諧討喜,令人尷尬不已。
“怎麼回事!”程秀業命傳令兵速去偵查,傳回的消息卻是,南城鼓手已被唐軍擄至城樓之上。
“他在城墻上擂鼓?”程秀業驚煞,“他們如何做到的?”
傳令兵支吾難掩,亦是萬分想不通,“城南回報,沒人看清發生何事,人嗖的一下不見,轉眼便出現在城頭上,如變戲法……”
“難道奉天城底下那塊地,會吃人?真是見了鬼了……”
新的鼓手就位,不是被射殺,就是在掩體中莫名消失。兩路軍本就倚靠鼓手傳遞號令,眼下耳塞目盲,各自為戰,進展艱難。
見勢不妙,韓旻鳴金收兵,兩門將領率兵回撤,奉天暫時解圍。
一日后,傳言叛軍營中乍現瘋魔者,李誼散出風去,城中回紇巫人于社稷壇內作法,若他們再行背天逆時,必遭天譴。
韓旻聞風而動,率軍再次后撤三十里,嚴密監視城中一舉一動。
趁此空檔,城門內征役繼續加固圍墻,修繕隧道,防備敵軍二次偷襲。期間多有小股部隊騷擾,在射手與地道的配合下,未能得逞。
十日后,圣人有詔,宣舒王入濯清園議事。
李誼重新換上鎧甲,入濯清園正殿,再次面見圣人李適。
李適上下審視一番,“誼兒還是換上這身明光鎧英雋。這陣子做的不錯,不愧是朕的皇兒,城門六衛合該交與你。”
李誼謙道,“父皇過譽。”
“李晟和李懷光現在何處?”
“距奉天已不足二百里。”
“若無堵截,急行一日便該到了。”李適捋須,自階上徐徐踱步,“眼下奉天城防準備如何?”
“兒臣已派人修繕城墻破損五百一十二處,添置投石機五十座,醫治傷兵一百一十人,另備硝石火藥各二十五石,足以再堅持三日。”
“善,吾兒辛苦。”
李適眼神一瞥,竇文場會意,從后殿呈上一只精美的玉盒。
竇文場捧著玉盒,朝他緩緩抽開盒蓋,李誼垂目,映入眼簾的是一把七寶彎刀,刀身上綴著瑟瑟、金精、火珠、琉璃等七種寶珠,讓人眼花繚亂。
他眉峰一凜,這刀不是中土風格,不免讓人懷疑來處。
李適閑道,“這是月鹿送你的寶刀,想你自幼戎馬,在軍中歷練已久,定然喜歡。刀上均是她親手鑲嵌的西域寶石,都是月鹿一片心意,與你的身份也甚是相配。”
“恐怕公主誤會了,兒臣并不喜歡刀劍這類不詳之物。”
李適怫然,“你這逆子怎如此倔!”
李誼字字鏗鏘,“兒臣不愿娶親。”
“婚姻大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你是我大唐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