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天性單純,奴家真怕他會對你不利。”
“沒事的,舒王眼下還有用著我的地方,暫不能拿我如何。倒是你。”武飲冰掏出一錠金,想想,干脆整袋錢全塞她手里,“好好照顧自己。”
“小五!”
李誼從樓下叫她了,她不能多逗留,同花楹告別后便匆匆跑走。花楹原地怔然良久,將銀袋擱置案上,有些失魂落魄地坐下嘆息。
但愿她在王府的日子別太難過。
回府路上,馬車路過東市街。
街畔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馬車為避讓路人放緩行進。
懸鈴隨著車身搖晃叮咚作響,李誼以手支頤瞇眼淺寐,武飲冰腦筋轉了幾道,偷偷觀察他神情,試探地喚了聲:“殿下?”
李誼頭緒有些繁瑣,眉頭不滿地一簇,“怎麼了?”
“我們要不要,去林府看看?”
這樁案子影響甚廣,長安幾乎無人不曉,事發時李誼就覺怪異,但當時大理寺勘察現場后什麼都沒發現,自己又身在襄城無法分身,不能親臨,如今武飲冰倒跟他考慮到一塊去。
“你自己沒去看過嗎?” 他料想這丫頭肯定是個閑不住的。
她歪著頭,“去是去過,不過此前線索不足,看得肯定不細致。”
她越說越懸乎,“而且奴早就懷疑林少卿并非自盡,待仇敬忠被發現后,更懷疑林少卿是他殺,甚至是毒殺,說不定跟仇敬忠用的是同一種毒。”
他以為她曾有什麼發現,“為何是毒殺?”
她猜的,想搪塞過去,“仵作的直覺。”
他無法,又拿折扇敲她一記,“證據不足莫瞎猜。”
“沒有證據便要去林府找啊。”
她捂著后腦無辜,理所應當道。
“奴要是那陰曹地府的判官小鬼,早撕他幾百本生死簿,讓林伯父長命百歲,咱也不用這般費力兜圈。”
李誼聽她大言不慚,半諷半笑道,“區區大理寺仵作真是委屈你了。”
武飲冰有意跟他頂撞,不屑地哼道,“怕什麼,閻王爺都得敬我祖師爺三分,撕他幾張紙又怎樣。”
李誼懶得與她貧嘴,繼續打盹。
說起生死,她忽然想起開春懷民的案子該判了。雖然他間接要了數人性命,但事出有因,不知是否能逃一死。
“殿下,懷民怎麼樣了?”
李誼眼皮都懶得抬,“死了。”
她一驚,“就死了?”
“他身子骨本就羸弱,熬不住路途顛簸,回長安便死在牢里了。”
人剛到京城便歿了,這麼蹊蹺?她掀簾欲跳車,嚇了李誼一跳將其拉回,“上哪去?”
“去大理寺獄看看。”
“早不在大理寺,尸首都埋了。”
“那埋哪了?”
李誼頗為無奈,“你還真想去閻王殿里撕生死簿?”
武飲冰氣餒異常。
他見她心緒不佳,挑眉道,“不去林府了?”
她敷衍道,“你又不去。”
“誰說不去。”李誼默算了下時辰,理理方才拽她時弄亂的袖口,輕巧一笑,“既是忌日,合該去祭拜一下才是。”
*
入暮,夜黑風高,兩人來到位于延康坊的林宅,四鄰皆是黑燈瞎火,一縷一縷夜風襲來,擾得林府門前的破燈籠直晃蕩。
唐人忌諱兇宅,故即便長安地價高昂,寸土寸金,這間宅邸也始終沒能找到下一任主人,更無人賃住。
武飲冰從前來過,熟門熟路給人引到一個角落,雙手一架,“殿下,踩著奴從這里進去,這里好爬。”
等她架好胳膊,轉頭一顧,人已不見,納悶之際,院墻下傳來動靜,她攀上墻頭,李誼已在里面。
武飲冰難掩詫異,“您怎麼進去的?”
說完她便覺自己問了個愚蠢的問題,人家可當過禁軍統領,還平過叛。
見她發呆,墻下之人咳嗽了一聲,“還不下來,數星星呢?”
她抬頭,今日朔月之日,果然繁星滿天。
李誼作勢要走,她趕忙抬腳勾住殘垣,“下下下。”
院墻有些高,她手腳并用翻過院墻落地,震得雙足發麻,加之著急出門哺食進得太少,一抬腳就踉蹌不穩。
窘態被人收入眼中,李誼出言刺道,“你這身手也太差了。”
“仵作要好身手何用?差不多就行了。”她揉腳挽尊,可肚子此時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李誼顰眉,“餓了怎不路上買些吃食墊墊?”
她心虛地撓撓耳朵,“沒錢。”
他沒好氣,“晨起給你那一袋呢?”
她縮脖蚊子叫,“全給花楹了……”
李誼無語,舉步左轉繞過影壁不理她。她朝他背影扮了個怪相,勒緊褲袋,小廝似的地跟上。
是夜無星無月,院中庫門洞開,屋舍失繕,四處斷壁殘垣,蕭條破敗。李誼伸手摸了一把窗臺,上面塵灰積重,似許久無人造訪。
化雪的日子格外陰冷,武飲冰聳然打了個寒噤。
“殿下,您相信鬼神嗎?坊里的人都說狐仙黃狼精最喜歡替冤鬼復仇,這里冤魂多,貿然闖入要被索命吸髓的。”
李誼斜斜睇眼,“祖師爺不是說,閻王都要讓三分?”
游廊的地板年久失修,隨著腳下咯吱作響。武飲冰縮頭縮腦地環顧游廊,煞有其事道,“可祖師爺還說,舉頭三尺有神明。”
李誼不屑與她廢話,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便聽得一聲驚叫,“殿下勿動!”
李誼怪異地看著他,夜闌人靜,武飲冰拍拍他肩頭,滿臉訕笑,“蛛網,蛛網。”
他嫌棄地撥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