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就回府陪你的公主去,左右興城堰離京城不遠,城門下鑰前還來得及。”
李謙奈何不了他,不得不舉手投降,“行行行,我愿意還不行麼?”
他邊說邊推搡著段亦往外走。
段亦對李武二人雖心有顧慮,但向來對舒王惟命是從,李誼未開口,他亦不敢多嘴,只得由著七王爺拖出門,順腳將房門帶上。
武飲冰目送他們出去,才回轉過來,心頭打鼓,默默揣測著李誼留下她的心意。
“殿下,您……是不是有話要跟奴交代?”
艙房內僅有兩墩胡凳一張茶案,被榻也僅一套。李誼坐在案前,招手讓她過去。
她不知意圖,恭恭敬敬往前跨出一小步,不敢再近。
他修長骨節輕敲桌面,讓她坐旁邊,“我有些事要問你。”
她磨磨蹭蹭地去坐,“您問。”
“從你仵作的角度而言,你認為招魂一事有幾分可信?”
她思了思,還是固執搖頭,“奴認為,全不可信。”
“全不可信?”
“若真靠算命便能得知內幕,那朝廷還聘仵作做什麼?說明他們也不信麼。”
言語間義憤填膺,李誼忍俊不禁,“那你覺得,他們真尋到睿真皇后遺體了嗎?”
她搖頭不敢妄言,謹慎思慮道,“萬一仇敬忠他們真的走了狗屎運呢?知曉真相之人失蹤的失蹤,喪命的喪命,難道這具遺體有什麼秘密,是不想被外人知道的?”
“暗殺仇敬忠,并除掉一切與他有關之人,是為了不讓他泄密尸體之所在。至于秘密……”
他沒有再讓她說下去,而是叮囑她。
“既然殺仇敬忠和你阿爹的人是吐蕃蘇毗部的殺手,又盯上你,保不齊林霽之死和揚州貪墨案也與這伙兇徒有關,故沒我的準允,你切不可遠離我的視線,哪怕是七弟、段亦找你。”
武飲冰通曉其中利害,老實答應。
“另外,此去揚州雖是秘訪,但遲早要被地方官署察覺,難免與官員正面遭遇。你既要扮演好我的近侍,就得學會察言觀色,以及,照顧我的起居。”
她雖是乖乖聽訓,但聽到最后一句,面上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
李誼狹眸微凜,“有何不妥?”
“沒有沒有,奴只是……”
她素行簡利,連姜竹都沒照顧過她幾天,她哪知道富貴人家的奴仆都是怎麼照顧人。
“奴只是經驗匱乏,要不奴還是叫段將軍來……”
她腳下發飄又想溜,李誼劍眉一豎堵住退路,“不會便學。”
別無他途,武飲冰硬頂著這份差,怯懦道,“喏。”
船行一日,運行平穩,商船通過潼關后便入了黃河三門峽地界。此時恰逢春水消融,峽谷水流湍急,船體不似在永通渠那般穩當,劇烈搖晃起來。
武飲冰去過最遠的地方便是京郊,從未出過遠門,更別提水路。
長河明月,船人均已歇下,她躺在李誼身旁的腳踏上強忍了半日,實在扛不住,掀毯沖至甲板狂吐,直至腹中空空。吐完整個人靠著船舷頭昏腦漲,虛脫無力,站都站不起來。
李誼被這動靜吵醒,披衣出門查看,見此情形心頭焦慌難抑。她穿的少,還好這個時辰人不多,他卸下外衣給人裹好弄回,安置在榻上。
這人逞強說適應適應就好,可一日過去,她幾乎粒米未進,還在不停嘔黃水,仿佛心肝脾胃都要吐出來。
李謙搔著腦門,“二哥,你還說讓她照顧你,現下明明是你在照顧她。”
段亦守在門外,豎耳聽著門內,默不作聲。
李誼愁顏難展,眼下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仆婢,偏偏她又是個女郎,他們三個男子十分不便。
他埋怨自己將懷民留在長安研究仇敬忠所中之毒,沒將他一塊帶著,又深悔沒選擇走陸路,不然她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難受得緊。
李誼睨著床頭的粥一籌莫展。
武飲冰昏天黑地,仍吊著一絲精神,不好意思總拾人牙慧,勉力爬起來端過粥碗,強迫自己一口口吃下去。
脧著她那強忍反胃的模樣,李謙不由得暗自生疑,抬肘杵了杵李誼,微聲道。
“哥,這丫頭成日跟著你,莫不是……有了?”
李誼抄起一腳踹在他屁股,給人疼得蹦起來。
偏生武飲冰吐得四感皆鈍,唯獨耳力尚存,聽了話更是腹里癲狂,五內俱焚,想罵李謙也有氣無力。
“開個玩笑,你倆至于嗎……”李謙捂著生疼的屁股,委屈道。
李誼橫他一眼,“段亦。”
段亦趕緊躍進門,跪道,“公子。”
“去船上尋一尋有無醫者,若尋不到,告訴船主,下個渡口下船。”
段亦得令,“是。”
沒想到二哥對這個小女郎這般著急上火,實非他平日出入宮禁那般鐵石心腸。
李謙自知頑笑過火,杵在一旁想彌補二三。可李誼冷口冷面,毫不留情,“滾出去。”
李謙無法,只好灰頭土面地跟著段亦一道出門。
李謙不甘心,對著段亦不滿地發牢騷,“他對那丫頭也太上心了吧,莫不是真動了情?”
“七公子莫往心里去,殿下也是著急。”段亦其實并未聽見李謙微聲那一句,只道是他不著意觸怒了李誼,從而出言勸導。
“才沒所謂呢,本王若是那心眼小的,早被我哥氣死八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