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他倆指定有鬼,你是沒見他倆方才如膠似漆的樣……”
李謙捏著下巴添油加醋地叨咕,段亦在旁觀摩良久,見他如此篤定,終于鼓起勇氣把心里話也掏出來。
“七公子,您也看見過?”
“見過什麼?”李謙一臉懵。
那就是沒見過,段亦差點失言,僥幸吐息,立刻捂緊了嘴。
聽他話里有話,又躲躲閃閃,李謙敏銳察覺什麼,將段亦一把薅住,“段亦,你方才說什麼?”
段亦笨口拙舌地敷衍,“沒,沒什麼。”
越是遮掩,越是勾起李謙食蛤之魂,他伸手欲捅人腰眼,“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麼?如實招來!”
他步步緊逼,被段亦跳開,“沒有,您想多了……大公子還吩咐小人去找醫人,小人告退。”
李謙還要追問,段亦唯恐避之不及,溜煙跑了。
待外廂徹底安靜,李誼才閉眼,深深吐納。
身側傳來虛弱的聲音,“殿下……都是奴沒用。奴還是……”
她沒臉一直占用李誼的床榻,作勢要起,又被他一把按回去。
“你別逞能就是給我幫忙了。”李誼聲色峻厲道。
武飲冰害怕他呵斥,將被衾拉來將腦袋蒙住,待了一會未聽見聲響,又稍稍往下扯一點,只露出一雙眼偷看。
李誼垂眸,眼中似有眸光微轉,像在責惱,又好似帶著一絲疼惜,那一瞬,竟悄然將她牽住。
好在被子遮住了發熱的雙顴,她迅速晃了晃腦袋,將自己拽回現實。
胡想!舒王怎麼可能對她留情?
自己身上流著胡人的血,又是仵作,他待自己是不錯,可那只是像對待小貓小狗一樣的憐憫。
于他而言,女人只是微不足惜的東西,隨時可以舍棄,看看那些伺候過他女人,坐實了他冷血又無情。
一股森然涼意自脊背蔓延上來,她從腳到頂激靈靈一顫,倏地拉上被褥將自己捂嚴實,害怕再晚一彈指,自己就會被他拆吃了。
她忍著胃內不適,裹著被衾假寐。
李誼不知她腦筋,以為她疲累了一日,精力不濟,不打擾她休息,起身回到案邊。
他摩挲著杯沿,竭力控制自己的心緒。
武飲冰絲毫不察,方才自己的一串舉動,尤其是被衾下露出一雙妙目,任一名男子看來實在過分撩人。
李誼出身皇宮,所聞所見皆是阿諛奉承,明爭暗斗,故作姿態的長安仕女,幾乎從未遇見如此純臻又嬌媚的女子,令他難以自控地去想她方才的睡顏——
雙眉茸軟,睫毛茸翹,眸線輕闔呈低低的弧度,縱使被薄被掩住鼻梁,氣質亦猶如面離半遮半掩,少女不經意間透露出的神秘與嬌俏,更讓人浮想聯翩。
彼時長安伊始,他只覺此人甚有意思,才收在身邊,與太子爭搶也只是覺得自己折了面子。而不在府中那幾日,他曾囑咐段亦故意放松王府防衛,引刺客上鉤,警惕著任何企圖靠近王府的可疑人,卻未曾留心將她放了出去,致使她再次遇險。
他似乎連自己都未注意到,自那之后,自己的心也在悄然變化,直至那次酒后失態,徹底暴露。
或許,并非全是酒的過失,而是她的存在對他來說本就特別。
李誼回首望向薄被勾勒出的身形,沉靜地想——
她的膚色白皙光潤,父母會是波斯人嗎?亦或是高昌、康居?
她又是因何被武毅收養的?
如果將來有機會,要幫她找尋生身父母麼?
不過思慮這些還太早,她背后的秘密太多,一切都要等到厘清真相之后再議。
船上之人多為貨販,段亦挨門挨間地問,好不容易才尋到一位行商隨侍的醫人。
那家主人有哮癥,春日正是發作之時,身邊離不得醫藥,段亦與人好說歹說,對方才同意跟他移步一察。
醫人搭脈片刻,泰然道,“無礙,這位小郎君不常乘船出行吧,有些暈動癥罷了。待在下開一副藥方,湯藥日飲一碗,直至抵達揚州,便無大礙。”
李誼以禮相待,“多謝先生斟酌,還請先生開方,診金定如數奉上。”
“公子客氣。”
醫人提筆疾書,李謙在一旁探頭。
“都是尋常藥材嗎?渡口附近的藥鋪可能買到?”
“都是尋常藥劑,在下隨身攜帶少許,可供今日之用。但往后還得麻煩諸位自行購置。”
“買得到便好,其余好說。”
李謙揣下藥方,生怕再惹他二哥不悅,快手快腳將人往外引。
“某隨您取藥,煩請先生帶路。”
段亦望著李謙遠去,開口詢問,“二公子,這些活要不還是小人承攬罷,七公子畢竟是……”
李誼打斷他,“都是他自找的。你做好你的事便好,不必管他。”
“是。”
拿到藥材后,李謙馬不停蹄地去熬,反正在軍營里也被李誼支來支去,他都習慣了。
武飲冰飲了藥后,胃里果然舒坦了許多,腦子也不嗡了,可以半坐起來靠在榻邊,慢慢等頭腦清明。
“你說的這位行商也去揚州?”李誼問。
夕食畢,李謙順手捎了壺水來,李誼就著滾水沖姜茶,幾人邊飲邊談。
“是,我從旁套話,可那醫人口風緊,只得知主家姓顧。”
李謙忙活一下午,捶著酸痛肩背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