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想過,若在長安太過招搖,將冰坊開在趙郡也不錯,左右趙郡富甲一方,世家眾多,總不愁銷路。”
武毅這老伙計怕是早料到有此一日,才為子女謀劃深遠的吧,顧二暗自嘆道。一想起舊友不知招惹哪路神仙,一朝中天日,轉眼腳下泥,不免憂心起自己來,轉而低迷道:
“唉,罪不至牽連出嫁女,這樣也好。武丫頭嫁到這樣好的家世,撿回一條命,也算是對得起她阿爹的苦心。”
李誼繼續恭維,“晚輩此行揚州本就為重振冰坊而來,欲訪二爺,未曾想在船上便與二爺相遇,實乃晚輩之幸。”
顧二已然放下所有心防,坦誠相待道,“你有何要求?”
李誼趁熱打鐵,“不知二爺可否允晚輩看看這批新礦的成色,再作計較。”
顧二欣然應允,“這容易,我著人帶你們去礦上,阿茂。”
他命醫人取來執筆,快書一封信,讓醫人阿茂在下個渡口停泊時寄出,讓府中人提前準備。
顧二熱情道,“這船還有幾日才至揚州。這樣,到了揚州我做東,你們也不必尋旁的住處了,就住我府上,短些什麼就與阿茂說。”
李誼本能地客氣拒絕,即便對方已十余年未見武飲冰,也不能讓她冒這個險。
“晚輩既受了恩惠,不好再叨擾,在揚州城中隨便尋個下處便好……”
顧二打斷他,“哎,老武的女婿也算是我半個親,怎麼也得住幾日再走,勿要再與我客氣了……”
他恰當地咳嗽起來,憋得滿面漲紅,弄得李誼也不好再推讓。
見此情形,李誼起身拜別,“既然二爺身體抱恙,晚輩也不好再打擾,在此先謝過二爺盛情款待,晚輩告辭。”
顧二勉力擺了擺手以示歉意,咳得昏天黑地,讓阿茂送他們出去。
回到艙房,李謙便圍上來詢問情況。
“如何?”
“成了。”李誼慢悠悠道,隨即望了眼榻上的武飲冰,睫毛顫個不停,分明在假寐,“但顧家要我們住他府上。”
“白吃白喝?”李謙不明他哥為何愁容依舊,“這不好事麼,二哥有甚可愁?”
李誼頭也不回,坐下便揚聲道,“別裝了,過來,我有事問你。”
武飲冰聽見,沖他揚了個嬉皮臉,掀開被衾,麻溜地趿鞋爬下榻。
待她走近,李誼打量她一番,“頭不暈了?”
武飲冰猛點頭,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瓷瓶,“那醫人配的薄荷油膏甚是好使,一聞頭就不暈了,您看。”
“那便好。”他宛然一笑,“我且問你,你可還記得揚州顧家二爺?”
“顧二爺?”她在記憶中反復搜索,模糊道,“好像是有這號人,難道……”
“不錯,他說他見過你。”
她倒吸一口氣,不過很快便冷靜,僥幸撓耳道,“確實……不過那時奴還小,您放心,奴跟小時候長得可不一樣了,保準他認不出來!”
就她七分假能謅成十分真的模樣,李誼才不信她。
原來顧家見過武飲冰,李謙思了一思,“這著實有些不好辦,你沒有回絕麼?”
段亦從旁插口道,“顧二咳成那驚天動地的樣,二公子還如何與他推諉。”
“不好辦,不好辦……”李謙兀自嘀咕,轉臉問,“那二哥可有別的法子?”
為了搭上顧家礦場這條線,還不能讓廣陵王提前聽到風聲,這個險恐怕不得不冒。
李誼沉思良久,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話來話往,武飲冰算是聽明白,自己就是枚捏不緊的餃子,指不定什麼時候要露餡,于是懦懦地出聲,“那,要不奴喬裝打扮一下?”
“不用,人家隨侍的醫人已經瞧過你,再喬裝反而欲蓋彌彰。”
李誼盯住她一瞧。
“不過有件事,的確需要你警醒。”
武飲冰不明真相,“何事?”
李誼斂了斂衣襟,鄭重其事地吩咐道,“無論你在顧家聽說什麼,控制好你的表情,莫要讓人生疑。”
武飲冰似懂非懂,答應了句“哦”,而段亦跟李誼一道歸來,自然知悉李誼所指為何,表情即刻就要失控。
“你怎了?”
武飲冰見他欲言又止,憋的滿面脹紅,不明所以地詢。
“午食要過了,怎得還不送來,小人去灶間催催。”
他火急火燎地跑出去,留下一臉迷茫的李謙和武飲冰,只有李誼貌似無事發生,悠然啜茶。
途徑洛陽,到達汴州,商船在泗州入運河,一路向南,一行人在四月抵達淮南道的道府——揚州。
商船緩緩停靠在揚州南門碼頭,暮春的揚州縱使楊花落盡,依舊熱鬧非凡:
春風拂面,百花爭妍,街邊蒼翠夾道,蔭靄如云,晨光穿漏其間如碎金屑玉,揚州城人頭攢動,行走期間,連白衫也映得花綠。
這里是揚州集運樞紐,碼頭上皆是忙碌的腳夫和掮客。
段亦與武飲冰掮好行囊,跟在李誼顧二身后下船。顧府的管事得了消息,一早便引了車馬轎在渡口候著,遠遠見到主家攜貴客來訪,忙不迭趕著馬車上前相迎。
“二爺,一切都已備妥。”
“好,你們先去。”
車馬轎備了兩架,管事從阿茂手中接過行囊,而段亦和武飲冰的衣著一看方知是下人,順道也引他們先行去安置行李。李誼趁勢向顧二引薦身后之人。
“二爺,這是我七弟,此次也一同隨我來學學走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