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讓我一定要抓住馮仲良?”他抬眸瞧她。
她感到心中所想被窺探似的,驚異非常,“您怎麼知道?”
鋪墊了這麼多,他已經把武飲冰的邏輯完全摸透了,“因為你覺著馮仲良的女人跟花楹一樣可憐。”
她淡如調蜜的眼瞳一脧,“是啊,那馮仲良既然始亂為何終棄?因她吵鬧就痛下殺手,他把人命當什麼?無能的男人才這麼做。”
她越說越低落,“昨日是花楹,今日是楊莼兒,他日又不知是誰。州府衙門稀爛,以此而論,我等平民百姓如再不抱團自救,恐怕終生再無公道可言了。”
李誼目光沉沉,靜靜望著她那張純然又憂思的臉。
無論是礦資貪墨還是殺妻,馮仲良都是其中關鍵,他自然要抓,但……
思量片刻,他道,“最多五日。”
見他胸有成竹,她興奮地支起來,“殿下已經有法子了?”
李誼眉眼狹銳精狡,“我已讓段亦去將名冊取來,明日便去廣陵王的團練營里挑人。”
“這樣。”她凝神想想,十分期待地問,“那可有需要奴幫忙的?”
他早猜到她又想來湊熱鬧,戳戳她額頭道,“這幾日沒你的活,你好好在房里待著不來添亂,就是給我幫忙了。”
“哦。”她聞言失落,小聲囁嚅道,“別傷及無辜性命就好。”
后一句也不曉他聽未聽見。
“我答應。”
她愣了一下,李誼竟然應了,著實出乎她意料。
“怎麼,覺得不像是我的作為?”他挑眉問,悠然飲著飲子。
她喏喏,“奴不敢……”
這烏梅飲果然跟廣陵王府的歌舞一般,甜膩得反胃,李誼稍緩了緩。
“快馬常苦瘦,剿兒常苦貧。黃禾起羸馬,有錢始作人。
如有旁的解法,我何苦為難他們。”
聽得此言,再回想在揚州的經歷,武飲冰突然覺得舒王傲慢貴傲慢,似乎也不及長安流言物議所述那般冷酷無情。
她本還在猶豫是否要將傍晚那道士所說和符紙的事告知于他,可看他此刻忙著抓馮仲良,而替死鬼的身份似乎也沒那麼重要,純粹是她好奇,便將此事壓下,待馮仲良到案后再說也不遲。
翌日清晨,李誼帶著圣旨前往團練營點兵護衛。李范跪接旨意,領他和典軍將軍段亦入營。
李誼一身月白領袍,長身玉面,佇立在黑壓壓的鐵甲陣前,不矜不伐。段亦則換上戎裝跟在他身后。
路上他被李誼敲打管好自己的嘴,當即表示不敢再犯,眼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神情肅穆,頗有親王典衛的威儀。
李誼遞給他一份圈了紅的名錄,“煩請王爺命這份名單中身量七尺以上,三代內家世清白,無盜奸犯科之人出列。”
“喏。”李范緊著讓傳令兵下去通傳各營。
旗兵散入軍營,李誼望著校場上振起的塵沙,仿佛省起了在襄城、奉天領兵,“這次還望廣陵王鼎力相助,勿再聽信讒言。”
李范滿口應,“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李誼才出去小半日,武飲冰便在王府坐不住,嚷著讓李謙帶她出去,弄得李謙睡不夠,也憋著氣。
少時他和他二哥形影不離,成年后被父皇派職幾乎也都在一處,雖是狐假虎威,好歹在外別人也以殿下敬稱。可他哥自從將這小胡娘收作寵孌,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只要李誼去辦正事,自己就成了她的專屬護衛。
他一介皇子與人作衛,委實委屈,自然是一萬個不情愿,與其給她做保鏢,還不如蒙頭睡覺舒坦。
聽見她在門外嚷,他跳起來就罵:“你是不是故意的,二哥前腳方交代不讓你亂跑,你后腳就記到狗肚子里了?”
她哪曉得他何來的起床氣,只理所應當道,“你二哥說我若實在想出門就讓你陪我在坊里轉,他的話你敢不聽?”
小丫頭片子恃寵而驕,竟敢拿他哥壓他一頭,他被噎得火大,哼一聲仰頭跟她目光僵持,“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你不去我便一個人去了。”
她轉身作勢要走,他挺身擋在跟前。
李謙下巴一仰,攔住非要出門的武飲冰,“那你就試試。”
她雙手一叉,兩人面對面一杠,“怎麼,你跟我打一架?”
“我李謙這輩子還沒淪落至跟……”
李謙在月門前站定,差點說漏成女人,輕咳道:
“我還沒淪落至跟你干架。你就試試你今天能不能跨出門檻一步。我一個男人也不讓你吃虧,讓你一條胳膊,你若能,我李謙跟你姓。”
“不用跟我姓,我阿爹不稀罕你做兒子。”她擼起袖子,好似勝券在握,“咱們打個賭,若我贏了,我去哪你都不能攔著。反之,我這幾日都不能出門,給你端茶送水,且絕不騷擾你睡覺。”
膽敢挑釁他?他拳棱緊握,咽不下這口氣。
看他眉宇間似有忍耐,她繼續澆熱油,“你一個王爺,總不會這點小事都輸不起吧?”
“誰說我會輸,賭就賭。”李謙梗著脖子,“就按你說的,一言為定。”
言出必行,兩人便跟斗雞似的在院門前擺開陣仗。
李謙自詡從軍多年,武功不算拔尖,但對付個丫頭片子綽綽有余,兩人過手數招,更使出角抵才用的技巧,沒想武飲冰看著纖細,實則一身蠻力,固然也沒讓他撈到多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