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誼領著武飲冰直接往里走,而吳三一聽,頓時嚇得腿軟——
這個李二公子竟然是舒王九千歲,那揪著自己衣領的這位喚他二哥,定然也是位勛貴王爺,而吊兒郎當被他騙財的五郎如今也跟在他們后面……
頓時感到天都塌了,他撲通一聲跪下,“二位殿下恕罪,二位殿下恕罪,草民有眼不識泰山,時前多有得罪,草民定想辦法將輸掉的銀錢補上,求二位爺,哦不三位爺,不要報官……”
“吳三?”武飲冰沒想到會在此遇見吳三,仰頭問李謙,“你怎把他帶來了?”
“我不是去子城找屋主了麼,回城的路上碰見他,他說你有日子沒去柜坊,有事找你,我說我知道你在何處,就把人順手帶來了。哪曉得他這麼怕官府,自踏進門檻就聽不進話,嗷嚎個不停,好說歹說都無用。”
李謙順手掏出袖中的租契,李誼接過,稅客一欄赫然寫著:王聖。
武飲冰也看見了,果然是這個王聖。
眼前還有個麻煩待解決。吳三一個勁叩頭,武飲冰上前把人拎起來,“你不是找我麼,什麼事?”
“五郎,哦不五爺,您快跟幾位殿下說說,別抓俺……”
武飲冰哭笑不得,晃著衣領讓他清醒一點,“我不要你還錢,我問你來找我是不是符紙的事有眉目了?”
吳三怔愣了幾息,聽清她不要自己還錢才如大夢初醒,“符紙……哦對,是符紙的事!”
“你打聽清楚了?還有誰有?”她迫不及待追問。
吳三左顧右盼,而后遮掩道,“除了阿明,還有羅城道化坊西頭的袁寡婦、臨灣坊肉鋪的孫屠戶、南市里以放貸討債為生的牛二,還有……”
看來這些人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武飲冰想。
“還有誰?快說。”她給了他一腳。
吳三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像是十分恐懼的樣子,扯扯她衣袖,不放心道,“俺只跟你一個人說……”
什麼人還得遮遮掩掩,武飲冰不耐地癟了癟嘴,湊過去一只耳朵。本以為又是個從沒聽過的陌生名字,可聽完他述說后不禁瞠目結舌,眼瞳都放大了。
居然是他,會是他……這樣一來,一切都解釋通了。
吳三不敢明說,定然是為了保命,而她也不能在這個全是廣陵王耳目的地方公然說出這個秘密,故而附耳將方才吳三的話轉述。
李誼猛然意識到不好,喚了李謙來。
“你可識得那個叫玄承的道士?”
不就是那日武飲冰求符的那個麼,李謙點頭,“認得。”
“去把他找來,動作要快!”
“是。”
“記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他。”
他刻意壓低吐字,李謙立刻會意。
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默契,意思是馬上去找鷹揚衛把人截住,那個道士很可能有性命之憂。
李謙瞟了吳三一眼,而且連鷹揚衛都動用了,可見形勢何等緊急。向李誼一拱手,迅速飛身離去。
武飲冰目送李謙躍出揚州府衙的黑漆門,指了指吳三,“那他怎麼處置?”
吳三垂頭而立,心中七上八下。
“賞。”
李誼瞥了他一眼,便離開正堂。
吳三人頭保住,跪著千恩萬謝。武飲冰給了賞錢,打發吳三離開,隨后趕緊回到衙署內院,李誼正負手立在游廊下,在等她。
穿過院中嬌艷欲滴的石榴花叢,她行至跟前,長身一揖,“殿下。”
他挑目看向游廊窗外,“打發走了?”
“嗯。”
游廊窗外,道仁坊緊鄰南市,市肆繁忙,人來人往。
“這個吳三只可信此一次。”李誼淡淡道,“此人已然知曉我們的身份,而且今日州府衙門內的人也瞧見他了,難保日后廣陵王不會利用他。”
“奴明白。”
李誼眉間憂郁云集,但武飲冰顧不上其他,心中還有一個更大膽的推測,迫不及待要與他說。
“殿下,俗話說子肖其父,廣陵王之所以選用那個死人假充馮仲良已死,恐怕就是因為他與其子體貌相似。如若當初奴驗得不仔細,忽略了死者年歲,廣陵王此舉很有可能就蒙混過關了。且方才吳三說,揚州請過那種符紙的人中就有馮錫山,故奴斗膽認為……”
李誼扭頭看向她。
“那個替死者就是馮錫山!”
李誼想過這種可能,苦于沒有證據。如今被武飲冰快人快語道出,更堅定了他的猜測。
“馮家父子與玄承阿明四人關系匪淺,因此我讓七弟即刻去把那道士找來,若他能說出馮錫山有何體貌標志,也便宜你核實死者的身份。”
“是。”
武飲冰在袖中緊攥著拳頭,有些急不可待。
“要真是馮錫山,那廣陵王便是心中有鬼,他手上一定不干凈。況且濫用私刑,未經朝廷準允私自毒殺涉案的朝廷命官,也足夠他喝一壺。”說不準他們能借此將他圈禁,不讓他繼續阻撓查案。
李誼拍拍她肩膀,要她稍安勿躁,“越是這種關頭,越要沉住氣,切不可打草驚蛇。”
她咬著唇,“奴知道。”
他掏出方才武飲冰給他的符紙,要她收好。
她將符紙疊了幾疊,揣入袖口,他靜看著,上面的筆觸在他腦中千回百轉,似乎與記憶某處的匆匆一掃有些神似。
一盞茶的功夫,李謙便到了常樂坊,支在餅鋪旁的算卦攤子并未如常出現,心頭惶惶不安。